他抬起手,指腹干燥温暖,摁住了宋吟的胳膊,言语中是难得的强势:“船已经开了,现在至少开了三小时,你要游回去吗,凭你这个身子?”
宋吟抬起眼,看到沈怀周眉梢中浮出了难掩的不悦,他攥了攥手指,一声也没吭。
沈怀周说的是对的,他总不能游几公里,也不能跑到船头命令船长把船开回去,他还没那么大牌。
但是他也很不高兴沈怀周不过问他就把他带走,哪怕早上沈怀周叫醒他和他说一声接下来的去向,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
“不是不让你回,”沈怀周看他脸颊微鼓,眼睫气得扇动,缓和了下语气:“等陈铭不打你主意了,你随时都可以回。”
目光下滑,落到宋吟平平的小腹上,沈怀周面色如常地跟他说:“船要开一周,这些天你要是无聊就去三楼玩会游戏,二楼是自助餐厅。”
这艘私人游轮是往外运货的,只向一些上流阶层的人开放,全船人数不过百,宋吟一出门就看到衣香鬓影,栏杆边聚着三三两两的人在交谈。
宋吟去了趟餐厅,吃到微饱就回房间窝着,也没心思去逛逛别的地方。
艾克和沈怀周的房间和他不是一个,他把门一关,整天待在房间里,两人只有在吃饭时间才能看到他。
“沈,”艾克看着紧闭的房门,也没想到宋吟一个小小的身体装着那么大的火,喃喃道:“看来宋真的挺生气,你要哄一哄才行。”
沈怀周眼底深沉,难得在没营养的话题上回他:“怎么哄?”
艾克爱莫能助地摆手:“我是这方面的小白,你得自己想了。”
沈怀周想了很多,但直到第七天临下船他才和宋吟搭上话。
甲板上海浪轻掀,宋吟抬起被汗浸得软趴趴的手,擦了擦溅到脸上的水,他见沈怀周走过来,第一时间想解决这些天烦乱的事:“我要回去,我的护照呢?”
沈怀周脸上瞬时一变,眼底盛上了阴霾,忍了忍才说:“别想,不会让你回。”
“你凭什么管着我?”
“凭我是你的债主,凭我借了你几十万你一分没还,你没还清之前我说什么你都要听。”
宋吟恨恨地想沈怀周是个神经病,债务在身,他又不能反抗沈怀周,只好踩着小白鞋快速往前走,表达他目前的不开心。
沈怀周神色恢复了平常,懒散地接过艾克手上的行李,两三步就追上了宋吟。
后面的甲板上还在零零落落地往外走人,最后出来的是两个刀疤男,四处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到宋吟三人的背影上,两人掏出照片对比了下,眼中凶光乍现。
游轮停的地方是沈怀周的老巢,也就是雇佣兵团,据艾克说他们训练的地方在一片森林里,宋吟一想到等会要看到一大堆要钱不要命的人,心里就发憷。
他和沈怀周并排走着,手上没拿东西,轻轻松松的想停就停。
艾克和他形成强烈对比,身上大包小包的,肩膀都被压垮半寸,他往前走了大步,突然嘶一声:“不对啊,我这右眼皮怎么一直跳呢,不会有坏事发生吧……”
宋吟对艾克印象还好,宽慰地小声说:“那是迷信说法,你不信就不灵。”
“对,对,”艾克没想到宋吟会和他说话,受宠若惊地点头:“我一定不信。”
他说完,得意地偏过头,想去看看沈怀周的脸色是不是像屎一样,脸刚转过去,艾克大惊失色地怒吼:“我靠!!”
沈怀周迅速回头,用胳膊挡住劈下来的一道寒光。
从甲板上下来的两个刀疤男追上了他们,这一刀砍得丝毫不含糊,切开了脆弱的皮肉,鲜血蹦出来溅了宋吟一脸,烫得他一抖。
沈怀周把人往身后一拉,从腰间抽出枪,高高抬起来往下一砸,坚硬的枪托顿时把刀疤男砸得头破血流,昏昏呼呼地往后一倒。
“妈的,这些肯定是陈铭叫来的人,”艾克上前帮忙,一脚踹到刀疤男的膝盖上。
他扭过头,想看看两人还安不安全,目光刚触及宋吟,瞳孔剧烈一缩。
那两刀疤男分辨出了这里最不能打的人是谁,四指抓拢朝宋吟伸过去,沈怀周眼疾手快地覆身挡在宋吟面前,抬起手里的枪就要砸。
然而刀疤男比他快一步,抽出腰侧的枪,扣下扳机。
砰一声,沈怀周胸前的衣服大肆染开濡湿,他皱了皱眉,脑袋嗡鸣了一秒。
艾克大骂一声,砰砰用枪托砸晕两人,连忙扶住沈怀周:“沈,没事吧??”
刀疤男特意选了没人的地方才动手,这里的枪击没引起任何惊动,但宋吟脸色已经惨白如纸,他看到沈怀周胸前暗了一大片。
艾克迅速给沈怀周做了紧急处理:“这两小畜生真会挑地方打,你撑着点,我现在带你回团里。”
沈怀周身上肌肉坚硬,但对上子弹再结实也没用,急速流失的鲜血让他呼吸有些紊乱。
宋吟抖着唇去看他,一点也不敢碰他身上的伤口。沈怀周看到他的眼神,还有精力想宋吟会不会趁这时候一走了之。
然而他的一声别走还没说出口,艾克就扛起了他的手臂,一把背起来。
宋吟确实想走,但不是现在,他还没有狼心狗肺到别人刚帮了他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他跟在艾克后面扶着沈怀周。
艾克背着伤员也跑得溜快,二十分钟就回了团里。
而他回到的当天就引起了团里的哗然。
沈怀周在雇佣兵团的地位很高,单凭口说可能无法体会。
艾克和他六岁就被捡了回去,在辽阔的原始森林里摸爬滚打,要面对险恶的环境,来自上级的鞭打和调教,还有学员之间的厮杀。
这过程中有很多人负伤离开,只有沈怀周从任打任骂的小学员蜕变成了有话语权的教官。
团里的每一个人都受过他的辣手摧花,对他又痛又恨的同时,又在心中把沈怀周神化成了没有人能伤害到他的人物。
沈怀周受伤昏迷的事惊倒了一大片学员,这还不止,听说沈怀周还带回来一个人,很小一只,很乖一只。
……
沈怀周被送回团里的当晚就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抢救。
大概是陈铭吩咐过,这场枪击宋吟没受到一点皮外伤,沈怀周和艾克却有着不同程度的损害,那颗打进沈怀周的子弹离心脏只有一点的距离,差一点就没得救。
沈怀周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当晚他还能感觉到房内进进出出了好些人,但他只能认出宋吟一个,因为宋吟拿毛巾帮他擦身体的手很软。
“我都这副样子了,”沈怀周控制不住阴暗地想,“他总该不会吵着要走了吧?”
宋吟确实没再说要走的事,他有点内疚。
沈怀周受伤他认为也有一点自己的责任,他看着床上鼻息微弱的男人,皱了皱鼻子,那是一个控制住鼻酸的动作。
沈怀周觉得这伤受得也不算太糟。
强悍的身体素质让他第二天一早就睁开了眼,醒来就看见旁边翘起来的衣摆,盖着有肉感的后腰,他这几天一直在想着的宋吟就站在一边,拿着一条毛巾在盆里洗。
这一晚他感觉到的擦洗都是宋吟做的,沈怀周故意咳嗽了一声,果然看到宋吟慌慌张张地转过头,两只手摆到他脸上,一脸凝重地看东看西。
沈怀周满足地又一次陷入昏迷。
如果宋吟能一直将心思放到他身上,沈怀周觉得昏久点也不碍事,但他身体锻炼得太好了,不出一周就恢复了七七八八。
宋吟尽职尽责地照顾他,在他好些的时候提过让艾克接手他的事,他想回国。
躺在床上一头利落金发的男人,极为不理解地看着他,说怎么感觉有时候你挺笨的呢,回国那么多人盯着你,你怎么能在这种事上任性。
宋吟还是跟他犟,好几次旁敲侧击艾克自己护照的去处,还好艾克被警告怕了,嘴巴管得严。
在宋吟和沈怀周对抗的这一周,内地的势力发生了洗牌,原本是五足鼎立的形式,却因为陈家和陆家的吞并和打压,其他三家日渐衰落,两家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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