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因为皇帝上早朝的事,有一小部分臣子以为小皇帝收起了玩心,趁机上了些奏折,既有说蛮族入侵的,又有说部分措施改革的。
宋吟睡到傍晚起来看了部分奏折,他有心想看,但大部分都是写的繁体字,多少有些吃力,他看了几本,将奏折先放了一边,思考起杨继晁的两个密友。
他叫了外面的太监:“去把陈良陈御史叫到宫里来。”
于胶怜不喜欢朝堂上罗里吧嗦的臣子,更不喜欢他们身上那股说教的劲,所以基本不会在私下单独见臣子,相貌丑一点的更是一年到头连皇帝的衣角都看不见。
所以陈良收到传唤进宫的消息时,以为自己犯了诛九族的罪,吓得双膝发软,几乎是神经兮兮地飘去了养心殿。
一进殿,见到皇上那张久违的脸,陈良差点要跪下,他忍着手脚的颤栗问候了宋吟,随后又颤着声音问:“皇上找臣来有何事?”
宋吟朝他招了招手:“来,坐。”
陈良咽着嘴里的唾沫,弓了弓单薄的肩膀,斯斯文文地坐到了宋吟旁边的位子上,他刚一坐,宋吟就开门见山道:“陈良,你和杨继晁关系如何?”
“杨继晁?”陈良听到这个名字,脸上划过一秒的不自然,“臣和他关系还好,不过前段时间听说他告老还乡了,那之后就没再见,本想着空闲一些再约他聚一聚的,还没来得及,皇上怎么会问起继晁?”
宋吟脸色平静:“杨继晁死了,你知道吗?”
陈良惊悚:“什么?死,死了?臣……臣没听说……”
宋吟观察着陈良脸上的每一丝神情,发现这个文气俊秀的年轻文官,好像真不知道杨继晁死了的事。
但他没错过陈良一开始听到杨继晁名字时的古怪,宋吟做出一副故意沉吟的模样:“朕收到这个消息时也很震惊,所以立刻去了杨家,朕看到了杨继晁的尸体……”
宋吟的气息极轻微地一换,似是回想起了恐怖画面:“他死状我就不和你细说了,我叫你来,就是想问问和他交好的人,有没有发现他生前的一些异状?”
宋吟故意用了异状一词。
这词一般不太好,用到这里,就好像在说杨继晁的死并不是正常死亡,是有人谋害,陈良是一个文官,擅长的就是抠字眼,他脸上先是有震惊,再是有害怕,最后是好友被人谋害的愤恨。
陈良身子绷硬了一会,虚脱下来:“臣最近家里新添了儿子,有些忙,前段时间也没怎么见他,最后一次见是上月初八,那天他见到臣,第一句就说他见到了人蛇怪。”
“他说那天他在宫外看见一个宫女哭着往林子里跑,担心出事,就追了过去,谁知道进去后没看到宫女,只看到一个长着人身,有着蛇尾的怪物。”
宋吟立刻问:“宫女,叫什么?”
陈良苦笑:“陛下,皇城这么多宫女,臣平时都看花了眼,一个也不认识,在那之后这月初八,我找杨继晁喝酒,杨继晁又和我提到了他见到的人蛇怪,他说皇宫每一个人都要死,当时我以为杨继晁在耍酒疯,一个字也没当真,但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臣就有些害怕,回去做了一宿噩梦,除此之外,杨继晁好像就没什么异状了。”
陈良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他走之前眼含热泪地让宋吟一定要给杨继晁讨回公道,宋吟心不在焉地嗯嗯两声。
【上月初八,你因为变天心情不好,但有一个宫女不长眼,端着盘子撞到了你,热菜撒了你一身,把你胳膊烫起了皮,你很生气,让人把宫女打了五十板,除去了宫籍,赶出了皇城。】
宋吟听到系统小助手的介绍,沉思了一会,刚抬起头,他慢半拍地用抽紧的气音埋怨道:【你又吓到我了,之前明明说过出来的时候会提醒我的。】
系统还是头一次带人时被三番两次埋怨,他沉默了三秒:【抱歉。】
宋吟心不在焉地说了声原谅你,他站起身,思考要找杨继晁的另一个密友,但他派太监去请,得到那文官外出不在家的消息。
宋吟不想停止进程,既然另一个密友不在,他便问系统要来上月初八被赶出宫的宫女住址,准备去见一见。
宋吟把那些缺胳膊短腿不合身的衣服扔回了箱子里,穿上尚衣库新做的,又老老实实裹上狐裘,脸蛋红润地出了门。
他先拐去了一趟御膳房,塞了两块点心进嘴,又喝了一点外族进贡的羊奶,吃饱喝足之后才出的门,出门的时候他手里还捧着两小杯觉得很好喝的羊奶。
出宫的路有些远,宋吟谁也没带,一个人往外走,原本已经快要走到大门,他突然看到了刚返宫的左相陆卿尘,宋吟想了想,脚步一拐,尾随陆卿尘进了他的寝殿。
陆卿尘要关门时才看到下巴处的皇上,他及时按上门,眉心皱了皱:“陛下为何不出声?”
宋吟把一杯羊奶放到他桌上,嘟哝:“着急啊,就忘了,朕刚刚喝了这个,还挺好喝的,给你留一杯,朕走了,朕要出宫。”
听到出宫,陆卿尘的目光从那杯羊奶上挪走,他盯住宋吟已经走到门口的背影:“陛下在查杨继晁的事?”
陆卿尘是左相,许多事瞒不过他,宋吟也不觉得奇怪,他回了一句:“是啊。”
宋吟走后将门贴心地给他重新合上,屋内陷入黑暗,常年不见光的屋子有一种腐味,连同桌前静止不动的陆卿尘都似乎死去了许久。
陆卿尘看着桌上那瓶东西,死死盯着,良久后,伸手把那羊奶甩在地,他打得利落,手掌挪开的时候掌心被划出了斑斑的血迹,手周冒着腥热的气。
不要犯贱。
于胶怜是改不了的。
……
被撵出宫的宫女是个孤儿,没爹没娘,进宫之前住在一个街尾的小草屋里。
宋吟循着系统给他的路线往草屋那边走,没想到宫女没见到,他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男人高大俊美,引起了路人频频的回望。
不过他手里很不合形象地拿了一瓶酒。
【每月十二是沈少聿他哥的忌日,这天沈少聿都会买一瓶酒去山上墓碑看望他哥。】
宋吟讷讷抿唇,原来今天是沈少聿哥哥的忌日……那他就当没看到好了,不然照于胶怜的性子,他是会叫上沈少聿一起去找宫女的。
宋吟不想伤心日子还要别人办公,刚找了个立起的草垛想躲过去,沈少聿却已经看到他,抬步走到了他面前:“陛下?”
宋吟:“……”
他看着面前眉色冷淡的男人,脑中疯狂在想能支开沈少聿的理由,他呃呃啊啊一小阵,都没说出完全的一句话,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用眼角余光看到一群人围聚在一起。
“有人落水了!”
“是个小姑娘,有没有会水的把人救上来?”
人群的吵嚷声风风火火从那边传到这边,宋吟推开沈少聿的胸膛,不知怎么眼皮微跳,他小跑着去到人群聚集的地方,看到湖里的人,双腿差点一软也要跌进去。
他出来之前系统给他看过宫女的画像,而湖里面的人和他要找的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是那个宫女!
那宫女穿着一身翠绿的襦裙,头上珠钗早就落到了水里,一头黑发披散到湖面,面色安宁地等死。
一堆人聚在湖面嗡嗡,没人真的下去,有几个汉子倒是蠢蠢欲动。
但现在是一桶冰水能冻死一个人的大冬天,下去一趟命都丢半截了,那人还像是主动寻死,要是下去她不配合,说不定连自己都要搭进去。
众人都在犹豫,宋吟拨开一群人,跳下了水。
众人只看到一团糯白进了水,紧跟着一个高大男人面色发寒地来到湖边,看了一眼湖里,也要跳。
沈少聿眉眼一点点淬上冰寒,一边抬手,一边掠过湖里的人。
于胶怜不会游泳,在水里就是个旱鸭子,不然那天跳进湖里也不会要等人救才能上来了。
他自己都不会游泳,跑去当什么好心人?
沈少聿将胯骨上别着的东西一个个摘下来,正要跳下去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捞上水,扑通一声,于胶怜已经把落水女人托到了湖面,自己撑着湖边,牙齿打颤地撑上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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