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隋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他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吃喝都该是别人精心伺候着的,这种事对他来说太细致了。
况且从刚才起宋吟就知道,陆长隋完全没有被他糊弄过去,只不过是暂且不提。
所以宋吟有点想不通原主以前怎么会和陆长隋混得关系那么恶劣,半年都不愿意回家一趟的。
他的舅舅明明很好哄,也很好说话。
眉尖轻蹙起来,宋吟心情复杂地把被子重新拉上。
这时,他突然听到外面有很轻微的交谈声,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陆长隋一直没有回来,宋吟连忙撑着被褥坐起来,屏住呼吸把耳朵凑近旁边的窗户上。
他庆幸这窗户隔音不好,什么都能听见。
他窝在床角,手脚也不动了,专注偷听外面的一响一动。
先听到陆长隋手下的声音,对方毕恭毕敬,言谈中挑不出一丝错误:“陆爷,您要抓的人抓到了,已经绑回了木屋,这次一定让人好好看守。”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会严防着宋小公子。”
屋内的宋吟忽然膝盖中箭,放在腿边的手指差点打滑,他强行忽视心跳声,一举偷听到底。
他听到陆长隋应声:“有沈怀周的消息了吗。”
手下摇了摇头:“还是没有,但我已经让他们尽力去找了,这两天一定给陆爷抓回来。”
夜晚风声很大,陆长隋垂着眼过了许久才说:“嗯,留两个人在那边木屋,我明早过去处理。”
“明早?”手下声音控制不住地拔高,连窗边的宋吟都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他知道陆长隋的作风,就知道陆长隋一向是雷厉风行的人,手下来通知的这一趟,就没想过要拖到第二天。
陆长隋瞥过来一眼。
狗腿子立刻更改口风:“明早好,明早好,人就应该早睡早起,一年之计在于晨,想要阳寿长,早睡早睡必定没错,我支持陆爷明早再办事。”
宋吟:“………”
这年头钱难赚!
后面手下又汇报了些最近京圈的事,一直是手下说,陆长隋听。
这片地方的夜晚寒风刺骨,吹的细风也像冷刀,陆长隋的额发被吹散了一些。
他在中途恍惚地走了走神,感觉到每晚隐隐作痛的胃,好像从刚才起就没有再那么难以忍受。
十分钟过去,微微口干的手下以“陆爷您先睡着”这一句作为收尾。
陆长隋脸色平淡地颔首,他转过身,在闻到留在手下衣服处经久不散的刺鼻味道时,尾调一拖,清清冷冷地开口:“你下次过来之前不要抽烟。”
“对小孩子不好。”
手下:“??”
陆长隋进到木屋房间的那一刻,看到了床上眨着眼睛看他的小侄子,眼里闪过一点诧异,似乎在问怎么还不睡。
一直在偷听直到刚刚才装模作样躺到枕头上的宋吟演技逼真地揉了揉眼,拉了下被子,露出个下巴,含混地说:“等舅舅一起睡……”
陆长隋顿了顿,看了他一会儿,沉默地上床。
第二天一早,鸡都没打鸣的昏沉时间,陆长隋从床上起来,早早去了木屋。
木屋被关门关窗闷了一晚,有一种难闻的灰味,桩子前被绑的女主播脸上笼罩着一片灰败之色,此时见到有人进来,脸上更多的是惶恐。
她看到陆长隋身后跟着走进来一群行尸走肉一般的羊头男,猩红眼睛裹着冷意,一点人情味都没有,让她想起昨晚被绑走的时候有多么无助。
陆长隋是这里头唯一一个没带头套的,也是看上去最像人的,如果要交流需要多大金额才能放人,他是最好人选。
女主播都做好了要大出血的准备,可此时她喉咙被扼住似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因为陆长隋给她的感觉,比那群羊头男更让人后背发凉。
一定是错觉。
凭陆长隋这种相貌的人,如果她见过一定会有印象,但她一丁点都没有,她完全没有见过陆长隋。
可他们两个都没见过,这个人怎么会对她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刚进门她就能感受到?
女主播再次抬眼想仔细打量一下陆长隋,但没给她这个时间,陆长隋已经转身走到桌子前面,面色平静地拿起一样东西。
冰冷的寒光从眼前晃过,女主播看出那是一把刀,刀尖锋利,在阳光下还反着光。
女主播头晕眼花。
怎么回事,绑架不应该都先联系家属索要赎金吗,到她这里怎么就快进到马上要杀人灭口了?!
手软腿也软,万万没想到在她看起来气质上佳的人会做这种事,她傻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要说话。
她想说,自己家里有很多存款,只要联系她父母,最少也能要到一百万。
没人会不心动吧?
绑架不就为这事?!
可比她声音更早响起来的是门外一名手下的声音,隔着木门,那人为难道:“陆爷,有人找你。”
陆长隋听到了,但皱了下眉没有理会。
他明令禁止过不许有人打扰。
外面的人似乎想起他说过什么,打了个哆嗦,视死如归地说下去:“是宋小公子。”
“他说他找舅舅有事。”
陆长隋脸上的冷郁顿了顿。
今早他为了不让宋吟发现,特意起得特别早,想早点办完早点回去,避免小侄子过问。
可他没想到宋吟不仅现在就发现了,还直接追了过来。
陆长隋神情僵硬,有那么一秒他咬牙:“让他在外面等,不许让他进来。”
“知道了,陆爷,我让他先回去。”
早上的木屋不比晚上回暖多少,手下裹紧身上的衣服,走到那位漂亮得明艳的小侄子身边,不知道要怎么温和地告诉他,他舅舅现在并不想和他见面。
见他一话不说,宋吟:“?”
手下磕磕巴巴:“那个,你舅舅他现在挺忙的,要不你先回去。”
他见宋吟抿唇,立刻要补一句安慰的话,结果第一个字音还没蹦出来,木屋的大门打开,刚才还要赶客的本尊淡着神色走出来。
陆长隋越过迷茫的手下,抿唇走到宋吟的面前,他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声音也充满疲倦:“宋吟,你到底有什么事——”
陆长隋还没说完,就被这两天一听就会后背发紧的两个字打断:“舅舅。”
宋吟仰起一张似乎常年没见过光的白皙脸蛋,眼睛迷蒙,声音也低得快听不清,他看着陆长隋轻声说:“舅舅,我发烧了,你摸摸我头。”
……
宋吟现在知道为什么有些小孩装病,明明有前科,家长还一次又一次相信了。
溺爱是一方面,根本原因是小孩也很狡猾。
陆长隋摸到宋吟额头烫得烧手之后,就把宋吟带回了居住的木屋里。
宋吟躺到了床上,被陆长隋盖上一张薄薄的被子,被角掖在两条胳膊下面,整个下半身都被盖得严丝合缝。他一起来桌子边就放着热水,还有两粒发烧药。
陆长隋站在床旁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久远之前就备在这里的医药箱,他从箱底翻出一把测温枪,滴一声测了下宋吟的额头。
看温度之前,陆长隋看了眼虚弱闭着眼的小侄子,似乎是在疑惑仅仅是一个晚上,怎么就烧成这样。
显示表那里明明白白写着“38.6”。
已经算是很高的温度。
陆长隋轻垂下眼皮,把测温枪放回到箱子里,开口就说:“我带你去医院打针。”
谁想本来还躺得好好的小侄子听到这句话就抗拒起来,晕晕乎乎也要挤出力气摇头,“舅舅,我不要去医院,我不喜欢打针。”
还是一副任性的样子,仅仅只是因为不喜欢,就可以发到高烧也不去医院。
陆长隋轻皱眉,将宋吟身上乱翻腾滑下去一点的被子重新拉起来,把宋吟两条腿两只胳膊都塞进去,才抿着唇思虑着什么。
宋吟不用他说出来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外乎是在“不听宋吟的话直接把他带到医院”、“先让宋吟吃点药下午再看看情况”这两种之间摇摆,他舅舅有时候想法很好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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