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觉得苏祖之多虑了,他和苏秋亊本来就不是多好的关系,如果他是苏秋亊,根本不会愿意为他去违背自己的哥哥。
宋吟又去看苏秋亊,苏秋亊微愣在那,嘴唇张开了一点,看那个样子也说不出忤逆他兄长的话。
“小秋?”看苏秋亊许久不动作,苏祖之声音压下,在场人肩上的重量都仿佛因此加重了一倍,宋吟觉得无所谓,倒个茶而已,又不是让他下跪。
他快步走过去,拿起桌子上的名品茶具,在旁边随从心惊肉跳的注视中,缓缓拿起一个空水杯。
宋吟不太喜欢太多人看着自己,所以他想快点倒完快点完事,但是他手肘又太疼了,一只手要扶着另一只手。
他把脑袋微微埋下去,嘴角抿起微陷,两颊的阴影就往下挪到了挤出的肉下面,乍一看就有点……像是气鼓了脸。
苏秋亊就在他旁边的两步远,伸出手能抓到人的距离,他也真的伸出去了手,象征性地放到宋吟手背上空,制止了宋吟给他倒水。
“哥,我不渴。”
苏祖之笑意微敛,“小秋。”
苏秋亊看着地面,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库房还有几箱东西需要清点,我先去看一看,晚些再来陪哥看马。”
苏祖之唇角的笑意慢慢变淡,这是他弟弟第一次忤逆他,他似乎在为该拿不听话的弟弟如何是好而感到头疼。
“等下。”见苏秋亊要走,苏御桥突然从椅子里站起来,叫住他,“二哥,你先别走。”
苏御桥从进了屋起就像被打伤了的残废,脸被打出了血,就像是把声带也打断了,怕出声又讨人嫌,大哥打过他第一巴掌,他不想再挨第二下了,真挺疼的。
苏御桥突然说话,声音很大,响在屋子里像是新年玩的摔炮,整个人气势汹汹。
他看着躲在二哥身后的宋吟,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像是要找宋吟麻烦,骂两句或者也让自己打一拳,毕竟他那一巴掌是因为宋吟挨的。
苏秋亊皱起了眉,他知道苏御桥的性子,绝不会让自己吃闷亏,不太轻易会放过宋吟,但大哥在这里,他以为苏御桥不会乱来。
看来还是不太了解这个弟弟。
苏秋亊无声地和苏御桥对望,没有在宋吟身前撤离,直到苏御桥小声地问出一句,“他等会儿来不来看?二哥,他是你的人,你会带他来的吧。”
“你和他说,我们这里的赛马很有意思。”
苏秋亊:“……”
不知是苏御桥的问话太丢人,苏祖之沉默了会,在后面出声,“去吧。”
苏秋亊往后退了几步,再一次无视了想要说话的苏御桥,他低头给宋吟一个眼神,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走。
宋吟早就巴不得出去了,他与苏秋亊眼神轻轻一碰就低下头,低眉顺目地跟着走出去,到了厢房外面,宋吟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苏祖之看着也不大,但总是给他不能平起平坐的老成感,宋吟总觉得自己再待久一会儿,苏祖之就会让他跪下磕头。
宋吟晃了晃脑袋,把苏祖之晃出去,刚抬起头就发现苏秋亊走出去了好远,他在后面小声叫住,“慢点。”
但是苏秋亊没有停,明明是听到了的。
宋吟有点儿抱怨,“你走好快。”
苏秋亊背影微顿一下。
“苏秋亊,”宋吟不是开玩笑,他气都快喘不匀了,语气重了点,“我脚疼。”
苏秋亊终于停下来,转头看向宋吟。
宋吟两颊雪白,眸子又倒了一壶水进去似的,鼻尖红红的,是真的一副跑得太急了的样子,脸像是剥掉外壳后露出来还带着水的发白果肉。
他以为苏秋亊停下来是良心发现,结果这人看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做错事的时候就只会撒娇吗?”
宋吟:“……”
宋吟后知后觉,苏秋亊还在气他不听话,不过表达得比较闷骚,别人气头上会摔东西骂脏话发泄怒火,苏秋亊却不是。
所以对待苏秋亊也不能用常人的办法,宋吟沉默了下,突然冲苏秋亊弯起眼睛,半真半假地说:“我回学校是因为,我在你给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了惨叫声,我担心你会出事。”
苏秋亊完全安静了下来,宋吟叫了他好几声,他才用克制又平静的语气,“宋吟,回去吧,别让我操心。”
……
宋吟没回,他让人生气也是真有本事,不仅没走,还跟着他一起去了凉亭。
苏秋亊看他,他就眨眼,“我也想看赛马,我没看过。”
苏秋亊拗不过他,一副被触到底线又发作不了的样子,“你会后悔的。”
宋吟不会后悔,他来这里就是想知道买货的人后面的下场,裴究还在这里,他们相当于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能查到更多东西。
但赛马开始前,宋吟知道苏秋亊为什么要提那句话了。
马场中准备上场的选手穿着皮革靴子,踩在精心清扫过的地面上,个个都是蓄势待发的面貌。
坐在凉亭里的有男有女,都穿着不凡,有几个少女看着赛场上的男人在羞涩地掩唇交谈,更多的人在做低头族,他们手里捧着一部播放着精美画面的手机,正在旁若无人地玩手游。
宋吟不玩游戏,但能看出他们玩的是同一款,有这么好玩吗,连比赛都不看?
旁边的男生也在玩这款游戏,他手机屏幕上的画面此时和其他富家子弟的一样,整张屏幕被一片湖水占据,良久,湖面波动,一个水鬼被吐了出来。
宋吟在几道尖叫声中不感兴趣地低下了头,他拿起水杯喝茶,借由这个动作去看裴究在哪里。
裴究没看到,倒是看到几个人提着一个木箱子,从小道那边走了过来。
那几人把木箱子扔在地上,接着七手八脚把后面的一个男生抬到空中,直接丢进了木箱子里,之后他们盖上盖子重新抬起箱子来。
宋吟看到他们抬着一个装着大活人的箱子,一直走到湖边,齐齐举起手臂扔了进去,手不抖,脚不颤,好像这已经是他们日常的必要工作。
等箱子彻底沉没之后,几个人拍了拍手转身走回来,宋吟怕和他们对上目光,猛地缩回到了椅子上,打了个很小的寒颤。
那个男生他记得,是苏御桥在厢房里极尽调戏快要哭出来的那个,在此之前,宋吟还在班里和他打过照面,是个挺腼腆的男生。
不远处是站在不同苏家人身后的学生,他们的脸色同样惨白,他们也看到了那一幕,而苏家人心知肚明他们看见了却没有阻止,似笑非笑地拿着茶杯喝水。
几人彼此对视,都从对方脸上看到难堪又颤抖的神色,他们好像看到了将来自己的下场,被沉塘,让水一点一点淹过颈部。
怪不得所有被挑去买货的学生不敢透露出任何东西,苏家人把后果当面给他们演示了,看,你们敢说出去,下一个在湖里的就是你。
宋吟闭上眼睛,微颤地整理了一下思绪。
他等会回去还要和裴究互换线索,现在他要自己先过一遍。
首先是苏祖之,那个人身上是诡异的青白色,苏家人不停的选人来,似乎就是为了让苏祖之康复,目前怎么康复不得而知。
再就是这所私立高中,布局太不合理了,一间学校后面有片湖?学校里有马场,马场附近是能住人的古代厢房?
除了混乱,宋吟只能想到一个形容——融合,这所学校好像把不同的场景硬融合在了一起……
宋吟只能匆匆把这些疑问在脑中过一遍,因为远处苏祖之和几个小辈已经走了过来,和苏秋亊点头后,各自在各自的座位坐下。
苏祖之全程倒也没发难,很平常地聊着天,看着赛马。
喝茶的时候苏御桥不止一次和宋吟搭话,最先是问他年龄,后面又问了他有没有来上等校区的想法。
苏秋亊名义上是宋吟的货主,看宋吟有时不想回偶尔会开口让苏御桥安静看表演。
但宋吟大多都回答的很好,不失礼,也不丢人。
苏御桥一开始坐在兄长的右侧,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就搬着椅子坐到了宋吟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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