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在台球室这人对宋吟的一举一动都不关心,现在像变了个人,态度殷切地给宋吟拉开门,“电梯今天出故障,要等下午才有人来维修,你好不容易来做客,还让你走楼梯,真不好意思。”
宋吟跟在他身后,为了防止和他有触碰,走得很慢,缓声回:“没事。”
还好付文从住的楼层不高,在二楼,付从文用指纹开了防盗锁,一把将门拉开。
里面的面积不算宽阔,但有个小阳台,隔着一扇玻璃推拉门,能将外面种的姹紫嫣红尽收眼底,付从文这几天没回来浇过,有几朵花苞都蔫了。
宋吟在门口找着能下脚的地方,面前的付文从也弯着腰在找鞋穿,两人距离自然而然离得很近。
一阵穿堂风吹过来,宋吟突然问:“你用的什么沐浴露?”
付文从提着双拖鞋,背部弓起把校服撑得很平滑,幸亏他是背对着宋吟的,没让宋吟看到他脸上一秒闪过的不自然,“乐婷,很普通的牌子。”
因为价格亲民,这几年一直没停过产。
头一回正式认识,问别人用什么沐浴露有点像是没话找话,但付文从咧开了笑,觉着宋吟是想深度了解他,所以才会问这么古怪的问题。
付文从像是极不好意思一般,低头咧了下嘴,动静引起了宋吟的注意。
宋吟朝他看了过去,怔愣,他刚才没问什么吧,问了个沐浴露而已,这人怎么就从头红到了尾:“这沐浴露虽然便宜,但能用得过去,里面还加了香氛,是不是挺好闻的?”
宋吟:“……”
“什么?”宋吟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硬邦邦地回,“哦,好闻。”
其实不是。
付文从身上有一股非常难以描述的味道,不是腋下出汗的那种体臭,是一股像是每一块肉都发霉了的馊味,宋吟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人类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
但他也不能对着付文从说,哪里好闻了?你身上有股馊味。
付从文领着宋吟进了客厅,期间他态度谦逊,地板上有堆放的毛巾或者杂物,都被他以最快速度捡起来不好意思地说声抱歉。
宋吟对他也很客气,摇手表示并不在意。
而在进去的路上,宋吟注意到付从文没关房间门之前,里面有张供奉着香火的木桌,怪的是哪路神仙都没供,供的是用盘子装的一个异物。
异物软塌塌躺在盘子中央,弯成字母第三位的形状,上粗下细,顶端是粗糙的切口,细长尾部是一个个颜色稍微黯淡些的小圈。
盯着那些小圈看久了,就会产生一种,如果这个异物活过来,能立马收缩肌肉促使它们翕动起来的错觉……
宋吟没能细致看,因为付文从已经把房门关住了,理由很合理,他打开了立式空调,把门窗关严冷气才能不四处漏。
“其实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你了,”付文从在冰箱里拿了瓶冷饮出来,递给沙发上心不在焉的宋吟,语气中带着些羞然。
宋吟弄开易拉罐的铁环,看水汽降下去后放到了桌子上,没喝,反问了一声:“是吗?”
在台球室的时候可不是他说的那样。
为了引起付文从的注意,宋吟当时耍过一点小心机,他故意弄掉过球,这招挺有用的,付文从确实看了他一眼。
但是也仅限于看,从付文从脚边捡起的时候,男生拿着球杆表情晦暗地看着他,那一眼没有任何感兴趣的情愫和惊喜,只让宋吟感觉到防备。
付从文当时并不想让他靠近。
这也是后来宋吟和玩家多次怀疑何文从不是深柜并且想放弃的理由,付文从实在不像是对他感兴趣的。
付文从低头啜了口饮料,右手按在沙发扶手上,按得很用力,能看出他情绪紧张,他说:“对,我甚至记得这几天你每天出现在台球室的时间。”
宋吟眼睫翘起来,略显惊讶。
付文从与他视线交汇上,舌尖溢出血,糟糕,说错话了。
付文从当初是以想交个朋友的由头去要宋吟手机号的,然而刚才那句话不论是对朋友还是欣赏对象,显然都不太适用,有点过格了。
他忙找补道:“我喜欢打台球,一开始我看出你球技并不好,后来你被几个人指导了下,球技一下飞跃,甚至很多操作换我都打不出来。”
“你很有打台球的天赋,所以没忍住就对你关注了些,对不起。”
听付文从说出这些天发生过的一切,宋吟简直惊叹,还有人能一心二用到这个地步。
付文从还在腼腆地夸着,脸颊从边上红到了面中,“我这个人有点不太会交朋友,犹豫了好几天才拦下你,没想到你和我还是同一所高中。”
宋吟这时点了点头:“是啊,很巧。”
付文从连喝好几口水,见宋吟有回应,勇气上来,逐渐打开话匣子:“我从两年前就开始打台球了,那年初升高压力大,焦虑需要发泄,其他都不觉得好玩,就台球还算有兴趣。”
“我已经学了这么久,但你比我打得还好。”
付文从不知道说的这些有没有让宋吟打消疑虑,他去看了一眼宋吟,见宋吟眼神专注含情,似乎特别认真在听自己说话,心尖拧起狠狠一颤:“我、我去给你切点水果。”
有社交障碍这东西,付文从根本受不了有人用这种眼神看他。
没等宋吟说没什么胃口,付文从就自顾自跑去了厨房,说那几句话已经耗费他的大半力气,再待下去他的手指都要痉挛了。
不过他挺惊喜,他竟然没有以前想打人的那种焦躁。
付文从昨晚在小摊上买了大堆水果,大的小的都有,但他还没打探到宋吟的忌口,也不知道宋吟更喜欢吃哪种,在桌前站了大半天。
最后他决定把几个不同的水果切开,做个水果拼盘。
刀声响起的时候,宋吟还在外面坐着。
在付文从回来之前他并不打算四处走动,未免被对方抓住错处,觉得没有身为客人的涵养,对他没了好感。
他低头舔了下唇,感觉口干得要冒火,终于赏给了桌上那瓶饮料一个目光,刚伸手要去拿,突然在电视机附近的窗户上看到什么。
宋吟在楼下上来的时候观察过地形,周围楼房的户型都有阳台,但明显是上个世纪的老房子了,如果不装防盗网,非常容易遭贼。
胜就胜在两栋楼离得非常远,不存在会被对面的人偷窥的可能。
现在宋吟改变想法了。
对面楼层大约有十几层,楼顶有一个面积宽阔的大平台,此时上面站着几个人,他们的衣着和体型对宋吟而言是刻入骨头里的熟悉。
他想装瞎不行,想装不知道也骗不了自己,这些人,是崇拜裴究的那帮玩家。
如果单纯只是看到出现在对面的人,宋吟还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只是眼神幽幽地拿起了桌上的饮料,把杯口抵在唇肉上喝了一口。
等到他看见那帮玩家似乎轮流在调整一台三角架,用三角支架上架着的、有两管黑筒的设备来看他的时候,手里的易拉罐顿时被他捏瘪下去。
与此同时一条情真意切的短信出现在宋吟的手机屏幕上,还是那帮玩家,大概在说,宋吟你放心我们在这边好好盯着何文从,一旦看到他要犯浑,我们马上就冲过去救你!
宋吟庆幸自己没有心脏上的病,不然跳这么快他真得晕过去。
宋吟站了起来,脑子里在想怎么办。
刚才付文从还坐沙发上的时候是背对窗户的,看不到那边,他也被挡着没看到。
现在他看到了,等下付从文从厨房里出来,直对窗户,除非是高度近视加散光,否则也不可能看不到。
正这么想,厨房的门被哗啦打开,做好水果拼盘的何文从从里面走出来了。
宋吟跑去窗户旁边的时候,还能听见何从文拖鞋趿拉的声音,似乎端了至少有两个盘子,用脚去蹭推拉门的那一秒两个盘子还互相撞了下。
在这种情况下去拉窗帘,宋吟的心情简直和来别人家里却不小心打翻一个价值上百万的花盆,正手忙脚乱掩盖赃物的心情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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