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八字?”太监闻言挠了挠嘴角,他干咽一口唾沫,“陛下,奴才和张全关系不太好,是搭伙在一个屋檐凑活着住的关系,平时也聊不了几句,像八字这些奴才和张全互不透露的,陛下不如到内务府要,内务府有所有太监的信息,只要陛下一去就能找到张全的八字。”
宋吟没说去不去:“回去歇着吧。”
转头宋吟就到了内务府。
深更半夜小皇帝不睡觉跑来要一个太监的八字,总管吓得两只鞋都穿成反的,他翻翻找找,最快速度找到了宋吟想要的东西,写在一张纸上递给宋吟。
宋吟摊开一张纸看,看到最末,他眼里发黑。
张全和吴老三的八字是一样的。
宋吟得到这么大的进展,魂却飞出去一点,魂不守舍地回了养心殿。
他要歇下了,兰濯池自然没有再留的道理,一个人回到义庄。第二天一早,兰濯池差小徒弟送了一张纸条到宫中。
这张纸条兜兜转转到了宋吟手中,得知是兰濯池送来的,他不太想看,放到一边用完膳才磨磨蹭蹭打开,从头看到尾后,宋吟一口气险些断在了喉咙里。
兰濯池经营的义庄是百里之内最有知名度的,哪家哪户死了人,都要把尸体寄放在兰濯池这里,而义庄最近生意不错,隔三岔五就能收到新尸体。
每一具兰濯池都问过身份记下了信息,而送到宫里的这张纸条上就是在说,兰濯池看到有几具尸体的生辰八字和张全一样。
兰濯池故意抛出这一个诱饵,紧跟着又摆上姿态,说他已经把这几具尸体的身份整理了出来,如果宋吟想要,今天之内就要去义庄帮他干活,他最近想吃馒头,宋吟去给他和面。
宋吟咽下一口血,他确实被诱饵钓到,但也没忘记自己的姓,他转瞬就回了一封纸条,叫人送去义庄。
当时兰濯池正在给一具新尸体换寿衣,他收到纸条后去洗净了手,挑着眉拆开,果不其然看到于胶怜不愿意,又搬出那一套话,说兰濯池只不过是右相的寡嫂,没有资格让他帮忙和面。
并让他即刻把整理出来的东西送到宫,不然他就派人封了义庄。
兰濯池连表情都没变,抬手写下一张纸条,午时送到了宋吟手上。
宋吟做好心理准备拆开纸条,看完后哆哆嗦嗦,连汤都喝不下去。
兰濯池说自己前夫死了,孤苦无依,一个人无牵无挂什么都不怕,义庄是他接手前夫开的,本身也不怎么想要,陛下将义庄踏平了都无所谓。
但他到时会把和张全生辰八字一样的几具尸体藏起来,并且把身份信息起火烧了,让陛下永远都找不到。陛下不来,傍晚就烧,陛下来了,双手奉上。
摆明了是威胁。
宋吟把纸条撕碎,扔开吸了几口气,他坐在榻上思忖片刻,将外面的太监叫进来,吩咐了些什么。
当天就有官府在坊间传出消息,如果家中有和公示板上的生辰八字一样的人,戌时到丑时这个时间段务必找几个人看好他,防止做出自残行为。
这告示来得十分蹊跷,还是皇上亲自下达的警告,百姓们虽然不知其中缘由,但还是把消息口口相传给了身边所有认识的人。
……
外面变了天,义庄内依旧风平浪静,兰濯池早早就拿出一个面板,将一团面用纱布裹起来储存好。
小徒弟循着味道飘过来,见兰濯池指尖沾着粉末,神色怪异:“师父,你弄那么多面出来做什么?是要做包子?今天那么多活要干,哪有时间包呀。”
兰濯池好看的脸上连一点笑容都没:“别问,干你的活。”
小徒弟最怕他师父冷脸,屈于淫威,什么都不敢问了,抱着几件寿衣跑到院子里保命。
兰濯池将东西都准备好,往外看了一眼天色,估摸出现在是申时一刻,他眯眼洗净手里的面香,从一个箱子里摸出条棍子,指腹在上面摸了摸,之后他走出义庄。
义庄是这附近的丧葬业龙头,和经营义庄的兰濯池离不了干系,他面面俱到哪方不得罪,有身段有糊口的本事,相貌更好,上到妇女下到王公贵族的闺女都对他芳心暗许,经常有人上门说亲。
他在哪里走得开,昨晚就找人问出了于胶怜的行踪。
原是想问出掳走于胶怜的人,但没人看到,只看到于胶怜去买了烧饼,被附近的混不吝找事。
申时二刻,兰濯池面无表情站在一个少人经过的巷子中,他手指曲了又伸,眼中尽是粘稠的冰冷,等到一个熟悉身影哼着歌从身边路过,他呼吸不变上去就将人套上了麻袋。
混不吝被从头到脚埋住,面色惊恐地扑腾双脚,刚要喊叫出声,一根棍子朝着小腹闷头敲下来,怒叫变成痛叫,他抱头把自己缩成婴儿姿势。
没用。
棍子敲不到他的肚子,却一棍棍敲到他的背上、腰上、腿上,他痛苦地咽下一口血,仿佛听到了一声从头顶压下来的冷冷喘息。
巷子里的暴行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麻袋里的人早被打得昏过去,只剩一口气吊着,他到晕也没想起究竟得罪了谁。
男人双眼微红地看着没有了声息的麻袋,仰头闭目滚了滚喉头,脖子上覆了层薄汗,棍子从他手中脱落。
兰濯池回到义庄的时候没事人一样,衣袍是干净的,头发也没有乱,仿佛只是出去买了点东西回来,他进石门时眼神有些发暗,直到瞥见院中有个气哄哄的身影。
唇角微微扬起。
还是来了。
宋吟是吃过午膳之后来的,从皇城到义庄要一个多时辰,他到的时候已经申时了,本来就不怎么高兴,进来后看见人不在脸更是皱了起来。
现在见到兰濯池,他小跑着几步就来到兰濯池面前,一句不废话直奔主题:“兰濯池,你整理出来的东西在哪里,给我看看。”
“陛下,着什么急,”兰濯池呼吸均匀,很闲适的样子,“不是说了,等你给我和好面蒸好馒头,我就双手拱上把东西交给你?”
宋吟见不能白白拿还得干活,脸一下耷拉下来嘟哝:“好端端吃什么馒头。”
兰濯池面不改色:“不知道,可能一直吃不上,突然就想吃。”
“好吧,”宋吟妥协了,“那面在哪儿?”
兰濯池带着小皇帝到了一个小房间,他把纱布裹着的面团拿出来放到于胶怜面前,纱布一掀开,面香像是被拆了盖子的脂粉,飘在两人中间。
兰濯池往于胶怜那有点粉气的手指上看了一眼,原本是想放于胶怜自己在这弄馒头,此时却语气兴味地开了口:“陛下,你会吗?”
宋吟看出他神情中完全没隐藏的怀疑,气得翻白眼:“我会啊,我要是不会干嘛大老远跑过来义庄?你要我做几个才能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
原来的于胶怜饭来张口,可能不会做,但宋吟是会的。
兰濯池目光掠过于胶怜的脸,又掠过他的手,意味不明笑了声:“算了,我带着陛下做两个,学会了陛下再自己做。”
宋吟又被兰濯池担心面被糟蹋了的语气气得咬咬唇,他忍辱负重地跟着兰濯池捏馒头,捏出两个像样的之后,兰濯池总算放心留他一个人在这里,自己走出去做棺材。
兰濯池没有给宋吟下达指标,只让他先做着,宋吟只能不吭不响捏起馒头,他从皇城跑到这里来连午觉都没有睡,已经下好决心要到兰濯池手上那份名单。
他虽然捏得不是特别好,但也凑合,普通水平,没有故意做成难看样子。
兰濯池做棺材做到一半,又进了房间,于胶怜已经捏好了五六个圆团,他站在桌子前面抿着唇,正用心捏着手里头没比他手掌小多少的面团。
兰濯池走过去扇他屁股:“站好。”
宋吟专心致志,完全没听到脚步声,骤然被碰,他身子都快软下一截,眼睛往后一瞪:“你打我做什么?”
兰濯池圆头又一次顶上布料,他目不斜视,声音发紧地轻喝:“捏个馒头屁股晃来晃去的。”
宋吟惊了:“我哪有晃?”
兰濯池没再继续探讨晃没晃的话题,他监工似的扫了板子上那几个做成型的馒头,伸出手捏了两下,伸手时兰濯池才看到手背上的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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