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御桥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愚蠢的宠物,“明天就滚蛋吧,毕竟你说故事的能力一流,在这里实在屈才了。”
护卫还欲为自己开脱,苏御桥已经决定好了他的去留,大步朝地上宋吟走过去。
是鬼也好,他倒要看看是什么鬼。
苏御桥是苏家预备继承人里面最顽劣的,他经常兴致一来就会忘了分寸,忘了他辈分小,这个时候应该让他大哥站出来说话。
以前他刚十岁的时候,为了去外面看表演还故意装病过,等大家都以为他睡着了,就偷偷溜出去看,为此挨过一顿抽,可哪怕用皮带打也打不走他的玩性。
他视力也从小玩差了,有点近视,宋吟现在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糊成白团的人,脚步越走越快。
可在他快要走近看见宋吟的脸时,他二哥弯下身,扶起了地上的人。
宋吟被一瘸一拐地扶起来,可能有点纳闷,在苏秋亊问他了句什么的时候闷着不说话,还轻轻推开了苏秋亊的手。
“二哥?”苏御桥还是孩子心性,现在想的不外乎是他哥都没这样对过他,他摔倒的那次,他哥让他自己站起来,他转去问宋吟,“你是什么人?”
宋吟被问得一颤,他也想知道他现在该是什么人。
上等校区的衣服料子都是精心制作的,宋吟身上的校服根本不可能是好的料。
苏御桥看出来了,他拿捏着傲慢的腔调,没等宋吟回就问:“你也是货,谁是你的货主?”
宋吟是头一回听这两个词,不过很好猜,货主应该是苏家这六个人,货则是所有被倒霉选上的学生,而这六个人里宋吟只认识一个苏秋亊。
但他有点不好说出口,因为多少有点攀亲戚的嫌疑。
而且他根本也不是什么货,苏秋亊一否认他就会暴露。
但他不能等了,苏御桥一副他不开口就会马上让人抓起他来的模样,只能说:“他的。”
苏御桥动着视线,看他那素白的手指竖起来最后指的是苏秋亊,噗嗤笑了。
他顽劣地弯起眼睛,像看穿了宋吟的恶作剧,牵起肩上的毛呢披肩轻声细语:“你难道不知道吗,二哥从来都不收货……”
“御桥。”
苏秋亊见苏祖之从厢房里走出来,叫了一声苏御桥的名字。
苏御桥闭嘴之后,他低头捏着宋吟后颈的衣服,把人往过转了点儿,发现宋吟后面摔得到处是泥泞,“你不该跑到这里来。”
宋吟觉得苏秋亊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风平浪静,他知道苏秋亊其实心情不好,他白领钱没听吩咐办事,还偷偷跑到了上等校区。
这和上次的性质不一样,上次苏秋亊是知情人,这次宋吟是背着他过来的,甚至如果不是被人发现还永远可能瞒天过海。
苏祖之已经站到了人群之外,几个护卫埋着头退后几步。
苏御桥以前是很怕他大哥的,现在是太吃惊了,他拧巴着两道英眉,和小时候一样爱打破沙锅问到底,“二哥,我不懂,你打断我是想告诉我,你确实就是他的货主?”
爱提问是好事,没眼色就是情商教育还不够。
苏秋亊也没有理他,垂眼去问宋吟摔疼没有,宋吟一开始摇了摇头,后面又昏昏沉沉点了点头。
“疼。”宋吟嘶哑着声承认道,现在屁股还麻麻的疼,他就预感自己可能要倒霉,但这也倒太大了,他现在想跑都没办法。
被无视的苏御桥脸上露出一种惊讶不满到嘴角都要颤起来的神色,他觉得二哥太奇怪了。
不仅把那人扶了起来,应下自己那人明显胡诌的一个身份,看样子还想把那人的裤子扒下来,看看里面有没有摔肿,如果不是身边人多,可能真就这么做了。
“二哥,我看上去很好骗吗?”苏御桥和苏秋亊不亲,但他一直很尊敬苏秋亊,因为苏家尊崇兄长至上,苏御桥知道自己二哥不爱这种场合,也不爱和人亲近,以前就没有收过货过。
他心直口快,“他不是你的随从吧?说你是他的货主,我看更像他是你的货主,摔个跤而已,我看你快想把他抱医院了。”
宋吟抬头去看苏御桥,他知道目前场合没有他说话的份,所以根本没想着要去反驳,而且下一秒他也真的说不话了。
苏御桥的声音刚落地,苏祖之的手掌就摔在了他的脸上,宋吟哪怕没有亲身挨这一巴掌,也能从那声音里感受到有多用力,苏御桥当时就抬手捂住了自己流血的脸颊。
身后有几个伶俐的随从快步走上去,架住了苏御桥的胳膊没让他摔倒。
苏御桥眼神被打得涣散,被扶着才没有丢脸地坐到地上,他晕头转向地想去找打他的大哥在哪个方向,却晃着晃着看到了宋吟的脸。
他被那巴掌打出了好几步,现在才看清宋吟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出了脑仁,苏御桥看着宋吟呆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直到苏祖之无可奈何地叫了他一声,苏御桥才回头喃喃道,“大哥,你打我打得好痛啊……”
“现在知道痛了,”苏祖之打了人也未曾变过脸色,他整理了下衣袖,这才看向亲兄弟的嘴角,从他表情来看,并无心疼可言,“我教过你多少次不要多不该多的嘴?”
在苏家,越大的说话越有分量,苏御桥年纪还小,在家里谁说的话都不顶用,唯独怕这个兄长。
他捂着麻痛的脸,“对不起,哥,没有下次了。”
苏祖之叹了口气,这才看向从始至终站在一边的苏秋亊,淡淡一笑,“小秋。”
苏秋亊声音微低:“哥。”
不管这些年苏家对苏秋亊多苛刻,只要有当年的救助和后面的瞻养,苏秋亊就要诚心地叫出这一声哥。
“先进去吧,外面人多,都聚在这里不像样子,”苏祖之率先转身,目光很轻地在宋吟身上飘过,“也带上他。”
有了苏祖之的带头,剩下的护卫重新隐匿回黑暗中,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他们不敢再松懈,虽然他们想破头都没想出明明守得那么严,怎么还是被人闯了进来。
宋吟身上还是疼,在进去的时候声音很弱,像是奄奄一息的奶猫,他忍不住问了苏秋亊一声:“你会保护我吗?”
他在说悄悄话,除了苏秋亊没人能听到。
“不会,”苏秋亊看他一眼,吞回最开始的一个字,低声地回,“你不听我的话,大哥要是对你做什么,我不会管。”
苏祖之很看重苏秋亊,他之前告诉过苏秋亊,再宠爱的人也不能一味惯着,这会把人惯坏的,所以应该要让宋吟知道怕。
宋吟想了一下,“真的一点,一点都不管?”
苏秋亊语气冠冕堂皇,“大哥有自己的主意,我不能左右他。”
“好吧。”宋吟似乎有点遗憾,但也不像是很怕,他回头看了一眼树后的裴究和几个玩家,把双手交叉起来放到身前,慢慢跟了进去。
今晚有马术比赛,远处传来了几声鸣叫。
进了厢房,苏祖之没让苏秋亊坐下,但也没冷落了,他徐徐咳嗽两声,淡笑,指了指桌面上的水壶和几尊茶具。
赛场上的选手在做预备热身,偶尔会听到两声品种马的嘶鸣,苏祖之像是没受到任何影响,“小秋,你一路从那边过来,应该也渴了,让你的随从给你倒杯水。”
他笑着看向苏秋亊,似乎是设身处地为苏秋亊考虑了,吩咐的语气都很温柔。
苏祖之身上的威压是与生俱来的重,在场几乎没什么人敢僭越,更不敢抬头,宋吟本来也在后面垂着眼,听到这一声慢慢抬起来看向苏祖之。
苏祖之半举着茶具,看似在喝茶,竟然一秒捕捉到了宋吟的视线,并对后者淡然一笑,他是故意这么要求的。
宋吟看出来了,这个人虽然打了苏御桥,但心里也是认同他的话的,并为此做出了试探。
如果苏秋亊不让他倒,那就证实了他并不是苏秋亊的随从,如果倒了,虽然也不能完全证明是,但至少能看出苏秋亊愿意使唤他,关系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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