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自己不是帝王所钟爱的皇后,貌合神离多年,弃了剑道,偏要为他养育子嗣。
可他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也会哭会笑。也会怕疼,想被人爱护,被那么对待久了,是笼中鸟都要出逃,怎么受得了?
伤口被人看到没有好处,旁人问起,只会添他麻烦。
久而久之,钟煜就习惯不去说伤病,瞒起来。
沈怀霜指尖一点,神识化形,落在勾玉,成了一颗琉璃似的珠子,剔透莹润,光华流彩:“往后你要修金丹、参演论道会,去幻境那么多地方,你不能带着沉疴旧疾去。”
“以后有什么事你和我说。”
他的掌心多了一道柔和的光。
这光像夜间萤火,不至于过于耀眼,靠近时都似乎也有暖意。
拥有神识的人在灵气充足的地方,互相可以同信,双方如有危险,也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钟煜垂下眼,又抬眸,捧着那颗珠子,开了口:“我收了先生的神识,无论何时何地,是不是都能知道先生有安危。”
沈怀霜一顿。
听着少年这话,哪怕他看不见仍望了钟煜一眼。
白绫浸湿了沾染上了水汽,白绫覆盖下,他抿了抿薄唇,极淡地笑了下。
“可以。”
但他有危险,又哪用得到钟煜出面。
清明的水光在沈怀霜发丝上成串底下。
沈怀霜额上已起了豆大的汗,一半是累出来的,一半是被池水的疼折腾出来的。他不想再留在这池子里泡了,撑着池壁要往上,臂膀用力两下,却是有些脱力。
还没站稳上去,小臂上却贴了双手。
这双手沾着水池里的热气,热意触及在皮肤上,一点点攀延满了整个臂膀,沈怀霜僵了一下,那双手又托着他,把他往后带。
沈怀霜身上白衣沾水,重新落回了池中,池水在他心口起起伏伏,热池重新蔓延满了满身。
他听到了钟煜在自己背后缓缓启口,试探道:“先生,你肩上也有伤,我替你上药?”
沈怀霜顿在原地,忍下心绪起伏,抬手正要除下自己外衣。
他其实也不一定会答应,但他迟疑了一会儿,和自己师尊将心比心了一回。
沈怀霜才点头,眼上纱布未除,肩头骤然一凉,那件里衣一点一点在他背上褪下。
这药池里没有空气流通,沈怀霜却觉得有些冷,吸了口气,劲瘦的腰背肌理隐显,大片光滑如玉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
水花被两人激出了一层。
指尖在药膏上辗转一圈,钟煜抬眸着,手上抹药的动作不变,目光却是久久地停留在沈怀霜的背上。
他细致地在擦去了指缝间残余的药,将新药留在指尖上,撩拨过沈怀霜沾湿的头发。
少年的指尖与黑发互相穿插,又最终停留在沈怀霜背上的淤青。
电光火石般的触及。
白绫下,沈怀霜薄唇一抿。
他叹口气般启唇,感觉到背上指腹触过他腰中的一道伤。
沈怀霜又吸一口气,攥住了攀在池壁上的手,背上肌理绷紧。
钟煜的手顺着他脊背,一节一节地往上攀去。
隐隐触摸过他腰侧,药用上去,钟煜手上重了一些,像贴在上面,手下薄背在细微颤抖。这后背很匀称,结实,不像他穿薄衫时那样清瘦,触上去,滑而不腻,冷玉一样。
沈怀霜又出一道汗。
钟煜掌心再顺着脊背往上:“别的伤还有么。”
沈怀霜脖颈泛上微红,那点红像春日芙蕖上的尖端,又有蔓延到沈怀霜耳畔上的趋势。
钟煜向来做事坦荡,即使入神庙,看观音像,目光都是不避不退。他隐约觉得自己哪里很不对劲,似乎就是他不该多看。
那截脊梁挺直得像是摧不垮的青竹,他一寸寸丈量了上去,触碰了个够。
沈怀霜微低着头,白绫覆住了眼睛,启唇低道:“可以了。”
一声“可以了”模模糊糊,远远飘来。
钟煜反应过来,如从云端拽回地面。
他的指节停留在沈怀霜腰侧,虚虚抱着怀里的人,如同一个极亲昵的拥抱。
沈怀霜手攀着池壁,不可遏制地抖了下,几乎要站不稳。
钟煜鬼使神差地将沈怀霜拉进了些许,一瞬像被什蛰了一下。
水池晃动,他松开了沈怀霜的手,推着他在池子边上。
沈怀霜险些摔倒,攀住了池壁,稳住了身形。
满身热意像是除不去,钟煜背对着沈怀霜,心却渐渐冷了下来。
随后,他恨不拿那池子里的水泼自己。
他刚才在做什么。
他有病么?
雾气飘荡,随风而散。
门口结界破除,隐约能听到门外人说笑声不断地走过。
钟煜一言不发地整起了衣衫,沉着脸,扯衣,系上腰封。
“先生,夜里课业的时辰到了。”他竟像是在逃,“我先走了。”
沈怀霜一把扯下脸上白绫,额角下成串留下水珠,不知汗水还是池水。
【彩蛋结算成功,破解:钟煜成长经历。即将下发:天命镜使用奖励】
【劝阻黑化推进值更新至五分之,已更新至百分之十五。】
他面色渐渐恢复如常,往地朝门口看去,视线才清明写,耳畔又传来了系统的“叮叮”声。
沈怀霜眉心颦起,偏过头,拂去额角水珠,想了会儿。
这进度怎么还会倒退的?
系统道:“嚯哟,本来进度都大坎了。”
沈怀霜困惑:“为什么。”
系统啧了声,以免显得这个电子系统很不靠谱,解释道:“世上不是人人都喜欢和人亲近的,有些人和旁人靠得太近了,回一下子想到逃。所以他就走咯。这和你收养流浪小动物一个道理。”
这和钟煜又有什么关系?
沈怀霜低头,握着那一截蒙眼的白布,指尖翻动,折叠过一层后,他缓缓点头,没应声。
事后,钟煜在书阁找了处地方把自己关了起来。崐仑黄山两派演武会在即,他早前紧密筹备过,真倒了这一日,他是不紧张了,但他紧张的,却变成了别的东西。
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去靠近那个人,但同时又忍不住地去多疑、顾虑。在想与惶恐之间,他总会想,他真的能毫无保留地信任沈怀霜么?
要命的是,浴池中所见,在他的梦境中也会遇到。
梦境里,池水越发水汽氤氲。
他拨开雾气,沈怀霜背对着他,全身浸润在池水里,那双清明的眸子偏过头望过来,眼角下却润着水汽。
他的背上覆盖着湿发,水珠成串地从他光滑的皮肤上往下落。
骤然梦醒的时候,钟煜总是会觉得很渴。有时醒来喝很多水都压不下那种悸动。
他唯一让自己不胡思乱想的方法就是去书阁看书,看到脑子发胀,囫囵吞枣到什么都记不下,困得一阖眼睡过去,才会换来昏黑一梦。
钟煜大致有一月的时间把自己关在崐仑的书阁。
月余,崐仑宴席。
清酒徐徐斟入青瓷杯中,宴酣之余,剑宗长老宋剑鸣给沈怀霜斟了一壶酒,满席都是长老带入门的弟子,剑桩一样。
宋剑鸣:“怎么没看你带你小弟子来?”
沈怀霜握着酒盏,指尖刮了刮杯壁。
他陆陆续续找过钟煜很多回,可每次都见不到人。
沈怀霜沉思片刻,朝宋剑鸣看去,握起几案上青瓷瓶,给宋剑鸣斟了一杯:道:“师兄,亲传弟子怎么带?我近日和我学生有些龃龉,但我找不出原因。你的关系是怎么融洽?”
“我今生也是第一次带徒弟,许多事不太明白。”
橘猫系统也在宴席上,晃了晃尾巴,在心底给宋剑心翻译了一下。
这是要解决代沟问题了。
宋剑鸣嚯地一声展颜笑了,席上觥筹交错,宋剑鸣大方答道:“年纪小的嘛,气盛,多的是口是心非,不是真的闹龃龉,辗转踌躇,等他自己想明白了,就会回头找你了。”
沈怀霜放下青瓷杯,看过去,神色费解:“他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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