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骰的庄家接过被推到边缘的骰子,高声喊了起来:“起!”
骰宝的玩法极其简单。
买大,买小,除了三个骰子同一数算庄家赢。
自然混花这里玩大的,三点统一,还是三点为几统一,赔率各不同。
赌绝不是能轻易碰的东西。
这玩法寻常人最好不要知道,知道了更不能沾上。
骰子叮叮哐哐砸着木盖。
众人死死盯着那个木盖,纷纷下注,赌数,赌大……钟煜镇定地盯着那个盒子,摊手,从衣领中取出几张银票,拍在“十七”的数上。
摇骰声忽然停止。
“诸位,买定离手!”庄家紧紧摁着盖子,朝四周望了一圈。
众人屏息,小心翼翼。
盖子揭了一半,沈怀霜对面瘦子“哟”了一声,又朝木盖下望了眼,眼中添了分喜色。
有超半数人面色不妙。
沈怀霜瞥了一眼,毫不意外地瞧见盖下“六,五,六”的局面。
他颇感意外,轻轻抬眉,淡淡笑了笑。
还真的如系统所说,气运之子,十赌九赢。
第25章 情愫
沈怀霜盯着骰子,笑得轻松,他怕少年一时得意,后半句话话语如旧,语气却不同:“阿渊,再来。”
他偏头看去,但见钟煜那双漆黑的眼望着他,似乎比往常停顿更久。
片刻,钟煜像缓过来了,他转过头,一把揽过柜面上的银票,金色银色的小山往前一堆,架了腿在桌面上,扬了自己的发带道:“来。”
“起!”庄家依旧笑眯眯,叮叮当当晃起了手里的骰子……
在这般嘈杂的环境中,钟煜看那个骰盒竟如透明的一般。
“四。”
“十五。”
“十、六”
木头盖子开开合合,银票丢来丢去。
“点数……九。”
钟煜点着眉心,报了个数字。
最后一句话落,开盖的刹那,众目睽睽之下,骰盒之中正是静静躺着三粒全然是为三的骰子。
那骰子的颜色发了黄,如刷了一层油,歪歪地卧在盅底。
“郎君,差不多得了吧。你今日这些,都够你`玩`春风楼的头牌几个晚上了。”嘲弄过钟煜的人缩着脖子,贪看新鲜,已跟到了他的身后。
钟煜开了口:“哥哥,走么?”
沈怀霜看着那三枚骰子看得认真,后知后觉听到钟煜叫他。
刚才那声“哥哥”声音沙哑,难得温厚。
思绪流转间,沈怀霜想到,好像钟煜还从来没有这样喊过人。
沈怀霜的目光从那三枚被盖上的骰子上挪开,百无聊赖地陷在凳子里。
他用扇背敲了敲背道:“今日你手气忒好,我想多瞧两回。”
沈怀霜也是陷得久了,腰背泛酸,这位子确实坐得不太舒服。
他换了个姿势瞧着,肩上又落扇敲着后背。他缓缓吸了口,扇子一起一落间,肩膀上忽然落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摁着他,又轻轻揉了揉。
钟煜的那双手触到了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像打燃的火花。
他无比自然地触了上去,摁在沈怀霜的骨骼上,一层层地揉,好像他们的关系理应如此。
沈怀霜手握着椅背,背后僵了下。
那只手随后一路下来,握住他的指节,连同手里的扇子也被钟煜收在手里,像触摸到一块玉石,细细揉着。
这动作藏在桌底下,又隐在暗处。
周围人盯着赌桌,目光各异,恶意揣测的,贪新鲜的,但是没有人发现他们在这样。
沈怀霜本想拒绝,门后又传来了声吱呀响,他坐直了身,肩上松泛感渐渐褪去,又把注意力聚焦在了声音后。
浑花赌坊有个赌则。
外圈赢数越大,可以和此地最资深的赌徒对赌。
门后,贴着狗屁药膏的中年男人打着哈欠现了形。他身形枯槁,破衣挂不满脊背,转动着看人时,脖颈也动,笑时,满口缺牙。
赌徒用尖锐的声音笑问:“两个人谁和我赌?赢了的人,这两堆黄金,我就都给你。”
沈怀霜瞥了眼那张木台子。这地方灵气稀薄,他望了一会儿,却是在木台子上看透了那个人。
座位上坐着浑身骨骼发黄的骷髅,身上衣饰几难遮体,松垮地挂在白骨上,他的骨指下,摁着黑色的骰盅,一旁的黄金分明是腐泥虫躯。
沈怀霜往前迈了一步,身上却有一双手拦住他,他抬起眸子朝钟煜看去。
钟煜摁住沈怀霜的手道:“先生,让我来。”
沈怀霜镇定道:“这次我帮你开。”
他像坐在清水高台上,从容地取过桌上的骰子。
桌上,修长的指节反扣住骰盅,倒扣着,晃了两下。
沈怀霜垂眸,指节贴着骰盅,轻敲击一下,骰盅带着摇晃的骰子,滑行到了赌池中央。
赌徒继续问:“和我比什么?”
钟煜道:“只比同色数。一局。”
赌徒笑容未改,抬手时,他倏地撞击了一下手中的骰子。木盒里似乎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周遭声音突然静了下来。
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空气微凉,弥漫的瘴气如同聚拢般朝两人围来,如同多了千万双眼睛,都在贪婪地盯着他们,寒意令人发毛。
赌徒摇骰,笑问:“这地方有趣,却是进来容易出来难。你们怎么会到这地方来?”
骰盅落在赌桌中央,边缘落在一道白光,静静等待开盅。
沈怀霜又望了那个盒子一眼,只笑道:“想来这里就来了。”
“起!”庄家上下不断摇晃着骰子。
钟煜松手,抛了手里的银票,手里的碎银元宝从他掌心落下,金珠银珠跳动,连同那一沓银票都被他压向台面上。
钟煜闭眼,思索了片刻,手又缓缓伸向十二,可偏偏在落手的时候,他收了回去。
“怎么了?”庄家问道。
钟煜沉默不言,过了片刻,他像看透了那盒摇盅:“你这盅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遭大伙被这突然的话给逼急了,嚷嚷起哄。
“有诈!”
一时如身至菜场。
众人已疑有诈,扑了那台子。
那庄主朝钟煜笑了下,他瘦如枯骨,咧开嘴,牙齿残缺蜡黄,犹如乱葬岗上的空骨架。
蜡烛熄灭了两根。
说话的人嘴巴开合,堂中唯一的蜡烛照在他身上。
一室俱静,庄主的眼睛如鬼影重重,左右晃动。
可他的身后,却没有影子!
“可惜了诸位。”赌坊四周门窗皆传来上栓的声音。
“今日的人……好多啊……”他见人惊慌失措,笑容更加肆意,“都是最新鲜的肉!”
那枚落在盘中的骰子飞速转动起来,骰身上泛出头骨般的油黄色,一只手从骰子内伸了出来。
满场骨头扭动的牙酸声中,却有一声极轻的笑声。
那些逃亡的看客都朝沈怀霜的方向看去,又听沈怀霜道,“子渊看了这些时候,该好了吧。这一只骰子妖你捉了它。”
少年凌空跃起,手中持剑,当空抡了一个剑花,剑鸣如长啸。剑身化作一道长虹,力道足以贯穿任何一个动影。
骰子妖本有恃无恐,刹那见之如临大敌,大惊失色地揪住了纱帐。
钟煜双手交叠,拉出手中符箓,上下交叠,在稳稳当当几个合掌间,那柄长剑紧随骰子妖后,如有一人持剑驱使。剑尖追着那骰子妖的屁股,那妖物瞪大眼睛,捂住屁股,嗷嗷大叫。
那骰子鬼扯了帘纱帐乱跑,拿这纱帐做遮羞布。
钟煜手中结印又起,手指交叠。
少年束额的发带飘荡,镇妖咒长而复杂,他记着沈怀霜在授课时所教的话,一字不差地清晰背出。镇妖咒全盘千字长,效力视妖兽强力而变,一段效用不强,接连背了第二段。
他接连换了三个手势,旁人看得目不暇接,只见他手中翻飞,口中振振有词,目光不改地紧盯着上场逼至角落的骰子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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