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殿下,白日纵马于闹市。
但这一路上并无人敢拦他,甚至路上遇到的巡防营,都被他临时征用了。
那一刻,周远洄已经做好了掘地三尺的准备。
不管喻君酌在哪儿,他都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人找到。
“王爷,王爷!”谭砚邦打马追来,赶在他进宫之前把人拦住了:“王妃去找祁掌柜了,现在正与祁掌柜喝茶呢。”
周远洄盯着谭砚邦半晌,像是在确认对方这话是不是在哄自己。
“王妃想着世子有人去接了,就转道去了祁掌柜的住处,还特意吩咐了人去王府知会,说是今晚不回去了。”谭砚邦继续道:“方才属下带人正好撞上通报的……”
不等他说完,周远洄调转马头,急奔而去。
谭砚邦无奈叹了口气,心道明天早朝上,他家王爷又要被言官骂死了。
周远洄到了祁掌柜住处时,喻君酌早已听说了今日闹出的乌龙。王府的人反应极快,第一时间便把他常去的地方都派了人寻找。
“你出来没知会王爷?”祁掌柜问。
“我,我说了的。”只是没和周远洄说罢了。
祁掌柜是懂察言观色的,眸光在外甥脸上一扫,就看出了端倪。
“和王爷吵架了?”他问。
“没吵。”喻君酌心虚道。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吵架,主要以前他们也没吵过。
“夫妻俩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若是受了委屈,就跟舅舅说。”祁掌柜道:“但是也不能太叫人担心,幸好今日你是在我这里,否则王爷若是找不着你,还不知要闹出多大动静呢。”
祁掌柜知道周远洄在怕什么,换了他只怕也要吓得够呛。
“我又不是有心的,我也差人去说了。”喻君酌有些委屈。
今日明明是周远洄先那样胡来,他才从王府出来的,而且他出来也带了护卫,并没有乱跑。怎么就连舅舅都向着周远洄说话?
两人说话间,周远洄大步从外头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来不及通报的门房。
喻君酌看到他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心中一慌,暗道周远洄不会又要罚他吧?这可是在他舅舅面前,对方若是敢乱来,他就……
但周远洄走近后,他却发现男人眼底的情绪并不是愤怒,更像是害怕。
这是他第一次在周远洄眼里看到这样的眸光。
周远洄立在他面前盯着人看了许久,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有不安有惶恐,还有庆幸和后怕。
“没事就好。”周远洄开口,声音很哑。
“你……”喻君酌看到他这副模样,只觉一颗心热热的,先前那怨气所剩无几。
然后,周远洄慢慢伸出手,抱住了他。
那拥抱很轻,像是怕把人弄碎了似的。
喻君酌任由对方抱着自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周远洄进来后,他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但对方却径直走到了他面前,认出了他。
“王爷,你是不是能看到了?”喻君酌忽然问。
周远洄:……
第56章 你把人弄伤了?
喻君酌这句话问出来,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就连一旁的祁掌柜也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脸震惊地看向了周远洄。
“你能看到了,是不是?”喻君酌推开抱着自己的人, 迎着对方目光看去,果然发觉周远洄的眸光不再游移无神, 而是静静注视着他。
“你真的能看到了。”喻君酌说。
周远洄眉头微拧着,并未开口解释,这种时候他也没什么好狡辩的了。方才他太过着急, 什么都顾不得, 竟是把装瞎一事忘得一干二净。
喻君酌看着他的眼睛, 恍然间意识到,周远洄并不是今日才恢复的视力。过去这几日,他曾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错觉,却都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原来竟是真的。
周远洄真的能看到了, 却没有告诉他。
怪不得……
怪不得周远洄最近变得那么奇怪。
先是半夜莫名其妙把他的舌头咬破了,后来又在宫里砍了永兴侯, 今日更是因为不满他去兰苑一事, 将他绑住那般欺负。他原以为周远洄是因为目不能视,情绪波动比较大才会如此, 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对方选择了施针,造成了性情大变。
太医此前不是说, 若祛毒恢复了视力, 有可能会变得疯癫吗?
那周远洄……
喻君酌看向他, 眼底惊疑不定。
“喻君酌……”周远洄想拉他的手。
喻君酌却下意识退了一步, 避开了那只手。
周远洄的手停在半空,眸底不禁一黯。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喻君酌想起了今日在暖阁里那一幕,不禁又羞又恼。他原以为周远洄看不见他才会那般失控, 可对方不仅能看到,还蒙上了他的眼睛。
男人在那一个时辰里,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颤.抖,哭泣,求饶,欣赏着他的每一个反应。
周远洄凭什么这么对他?
从来都不让他看,却要这么肆无忌惮地看他!
“我原是打算告诉你的。”周远洄说。
只一念之差,他便错过了时机。
喻君酌越想越委屈,瞪着周远洄也不说话。
一旁的祁掌柜见状主动开口道:“君酌,外头冷,你先去屋里暖和一阵子。”
喻君酌素来听舅舅的话,闻言又瞪了周远洄一眼,转身进了屋。
祁掌柜叹了口气,把周远洄请进了茶厅。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周远洄这会儿也有些茫然。
许是因为前一刻太过恐慌,这会儿把人惹恼了后,他反倒有些迟钝,一时还没从不安的情绪中彻底抽.离出来。
“殿下是怎么想的?”祁掌柜问。
“什么怎么想?”周远洄下意识反问。
“殿下最后还是选择了祛毒,治好了眼睛?”
“是。”周远洄不想在祁掌柜面前标榜什么,便语气淡淡道:“本王不想当瞎子。”
祁掌柜心里跟明镜似的,在这种问题上也不必多问。
“君酌这孩子很懂事,你朝他好好解释,他不会为了这个置气的。”祁掌柜说:“夫妻俩过日子,床头吵架床尾和,说清楚就好了。”
“嗯。”周远洄应声。
“不过,你们今日吵架,似乎不是为了这个吧?”
祁掌柜早就看出来自家外甥情绪不对了,那个时候周远洄还没来,喻君酌尚不知道他视力恢复一事,可见两人闹别扭的源头不在这里。
周远洄蹙着眉半晌,开口问道:“他怎么说的?”
“他什么都没说,是我看出来他不高兴。”
周远洄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发闷,没想到喻君酌竟然没有朝舅舅告状。少年生他的气,却也只是藏在心里,不愿朝旁人吐露。
可人受了委屈不朝旁人说,岂不是会更委屈吗?
周远洄有些心疼,不禁越发内疚。
“今日是本王惹恼了他,错处全在本王。”周远洄说。
“我看君酌今日是真有些恼了,不如先让他在这里住一宿吧。”祁掌柜看出周远洄情绪不大对,生怕对方把人带走又哄不好,反倒让局面变得更糟。
平心而论,祁掌柜对淮王殿下没有任何不满。
但他这个当舅舅的,难免偏袒自家外甥。尤其他今日一晃眼的功夫,似是在喻君酌手腕上看到了一道淤伤。尽管喻君酌很快就掩住了,但祁掌柜却不得不多想。
“也好。”周远洄说:“本王会把护卫都留下。”
祁掌柜起身去送周远洄,待到了门口时又忍不住道:“君酌这孩子从小吃过许多苦头,身边也没个能护着他的人,所以他受了委屈也不会找人倾诉。王爷若是真心疼他,就待他好一些,莫要让他伤着。”
“嗯。”周远洄应了声,也不知是否听出了对方话里的言外之意。
喻君酌在屋里烤了会儿火,见到舅舅进来忙看向对方身后,却没见到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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