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谭砚邦匆忙进来。
“把他拖出去。”周远洄道。
谭砚邦看看眉头紧锁的周远洄,再看看一脸无辜的王妃,只能做了个请的手势。喻君酌委屈巴巴放下布巾,乖乖出了浴房。
他哪里知道,周远洄给他看这一身的伤,原是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想借机把人吓走。可他口口声声要“赖”着不走,周远洄便不想让他再看了。
门外,刘管家生怕出了什么事情,一直候着呢。
见喻君酌出来,他忙迎上去问道:“王爷如何?”
“我也不知道。”喻君酌叹了口气,过去他一直觉得周远洄喜怒无常,没想到对方看不见以后,性情更难捉摸了。
“王爷说想跟我和离。”喻君酌道。
“王爷定然是为王妃的将来着想,怕三个月后万一……”
“可是眼下还有三个月呢,他为何这么急着赶我走?”喻君酌拧眉思忖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王爷不会接受不了,要想不开吧?”
“啊?”刘管家一听这话也有点慌。
虽说他觉得自家王爷不至于那么脆弱,可这忘川之毒确实棘手。好好一个人眼睛看不见了,又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不开也是情之中。
“王爷不让我靠近,我先搬到偏院吧,别惹他不痛快。”喻君酌朝刘管家叮嘱道:“你定要记得,让人不分昼夜守在王爷身边,千万别让他寻了短见。祁掌柜已经派了人去打听侯先生的下落,我也会再想法子,定会寻到忘川的解药。”
刘管家连连点头,亲自盯着人给喻君酌安排好住处,这才放心。
另一边。
周远洄回到住处后,一直没有睡意。
谭砚邦守在一旁不敢吱声,生怕他家王爷又有什么吩咐。
“方才浴房里的烛火亮不亮?”周远洄突然问。
“亮,特别亮,王爷您不是特意吩咐了多点几盏灯吗?”
特别亮?
那喻君酌应该看得挺清楚的。
周远洄抬手轻轻刮过颈间的伤,面色略有些阴沉。
“他呢?”周远洄又问。
“王妃吗?”谭砚邦道:“方才刘管家说,王妃搬到偏院去住了。”
“呵。”周远洄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心道喻君酌当着面说不愿和离,还不是出了门就躲到了偏院?
嘴里说着不怕,其实还是怕的吧?
“王爷,其实……”谭砚邦看出自家王爷情绪不大好,想开口安慰几句。谁知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就被周远洄冷冷打断了。
“出去吧。”
“属下陪着王爷。”
“出去,也别让其他人进来打搅。”
“是。”谭砚邦不敢忤逆,只能退了出去。
但他知道周远洄耳力也受到了忘川的影响,不像从前那般敏锐,所以他并未出门,而是悄悄守在了外厅。这样一旦内室有什么异样,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刘管家给喻君酌安排的住处既宽敞又安静,但喻君酌躺在榻上,却没什么睡意。
他今晚特意去找了一趟祁掌柜,对方已经答应会帮忙找那位擅毒的大夫,但喻君酌觉得这还不够稳妥。忘川的解药关乎周远洄的性命,不能寄托在一个云游的人身上。
且不说对方行踪不定未必能找到,就算真找到了,也不一定能解得了忘川之毒。
还能找谁帮忙呢?
京城那边已经让谭砚邦传了信,陛下肯定会敦促太医院的人想法子。
喻君酌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了东洲。
这毒既然是东洲来的,或许还得从东洲入手。虽说东洲朝廷没有解药,但忘川不是普通的毒药,它在东洲能有这么大的名气,不可能一点解药的线索也找不到吧?
念及此,喻君酌次日一大早去了驿馆。
昨日他就让人把上官靖从地牢里带出来,和东洲使团的人一起关押到了驿馆。如今东洲的五皇子和六皇子,以及一众来和谈的人都被困在此处,由水师的人亲自看押。
东洲使团的人各个都胆战心惊,生怕淮王死了他们跟着陪葬。
“王妃殿下,五殿下让下官朝王妃道谢,他说在地牢里的时候,是王妃差人给他送了被子和吃食,要不然他可能就要饿死了。”使团那被喻君酌逼着回去找解药的文臣,名叫杜亭,此番使团里最饱受“折磨”的人就是他了。
喻君酌瞥了一眼旁边恭敬朝他行礼的上官靖,淡淡道:“他怎么知道是我让人送的?”
“那日王妃离开后不久,就有人送了东西过去。”杜亭替上官靖答道。
话音一落,上官靖将一方洗干净了的巾帕双手奉给喻君酌,这是那日喻君酌随手给他让他裹伤口的。如今他的伤口已经处过,重新包扎了。
喻君酌并未伸手去接,他对东洲人并不信任,是以很警惕。
“出了这样的事情,想必你也该知道,和谈一事已经不可能了。”喻君酌看向杜亭。
杜亭一怔,眼底闪过慌乱:“王妃殿下,此事确实是个意外……”
“东洲使团混进了刺客,本就是你们疏失。你唯一该庆幸的就是,淮王殿下暂时没事,否则今日水师肯定已经打过玉沧了。”喻君酌道。
一旁的上官靖用东洲话说了句什么,杜亭帮他翻译道:“五殿下说,他愿意以死替淮王殿下抵命。”
“他的命对我来说一文不值。但我现在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派一个人回去,以一月为限,找到忘川的解药。若是成了,大渝和东洲可以继续和谈,否则水师会拿使团的人祭旗,然后一路打过玉沧,让东洲为淮王偿命。”
喻君酌说着话时语气并不重,但字字句句落在杜亭耳中,都令人胆寒不已。
说罢,喻君酌转身而去。
然而他尚未出驿馆,身后便响起了杜亭的声音。
“王妃殿下,五殿下说他想回去为淮王殿下寻找忘川的解药。”杜亭开口,身后跟着一脸殷切的上官靖。
“他是质子,你是让我把质子放回去?”喻君酌挑眉。
上官靖听了杜亭的翻译,说了句什么,杜亭帮他翻译:“五殿下说,无论成败他都会回来。否则,待水师打过了玉沧……陛下也不会留他性命。”
喻君酌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半晌后才意识到对方口中的陛下,指的是东洲的皇帝。
他盯着眼前那个比自己还小了几岁的少年,许久后才开口道:“好。”
上官靖闻言眼睛一亮,继而朝着喻君酌深深一拜。
“王妃,你为何会答应让上官靖回去?”从驿馆出来后,谭砚邦问。
“使团说送了个最得宠的皇子来,但你看他像是得宠的样子吗?”
“确实不像。”谭砚邦说。
“他在东洲应该是没什么立足之地,所以才想巴结王爷,在淮郡求得庇护。放他回去,事情办成了于他大有益处,他反倒会比旁人更尽心一些。”
喻君酌将心比心,若是周远洄让他去永兴侯府找什么东西,他肯定不会藏私。
将军府。
一大早周远洄很配合地让蒋太医施了针。
成郡王和周榕都在一旁陪着,唯独不见喻君酌的踪影。旁人不提,周远洄也忍着没问,只一张脸沉着,看上去有些阴郁。
“嫂嫂呢?”成郡王忍不住问刘管家。
“王妃一大早带着谭将军出去了,好像说是去驿馆了。”
“去驿馆做什么?看那俩质子?”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呵呵。”
一大早就去了驿馆?
周远洄脸色更沉了一分,有些气闷。
这就是喻君酌口口生生说的要替他守寡?他这还没死呢,对方就夜里躲完了白天躲,照面都不知道打了。
果然,只是说得好听!
“父王,一会儿你陪榕儿吃饭吗?”周榕小心翼翼问。
“父王不饿,你让三王叔陪你吃吧。”周远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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