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笛子。”
“……不错。”
李稚喝个不停,杨琼好奇地问道:“那姑娘是什么样子的啊?能让你如此魂牵梦萦。”
李稚没有说话,也许是喝多了酒,他周身有很重的压抑感,忽然他停了下来。
杨琼问道:“她好看吗?”
李稚点头。
杨琼又问:“她温柔吗?”
李稚继续点头。
“那她是知书达理,蕙质兰心?”
李稚仍是点头。
杨琼想了想,“才貌双全,又温柔大方,看来这是位大家闺秀啊。”这倒是有点难办了,李稚虽然是贺陵的学生,但是以他的出身,想要求娶大家闺秀确实有点异想天开,要知道士族婚嫁最重视血统,盛京的士族内部谁家与谁家联姻,这都是有传统可依的。
“你到底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啊?”杨琼想着又问了一句。
李稚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一个温柔的身影,他忽然道:“他要成亲了。”
杨琼一听,心中顿时恍然大悟,低声道:“原来是这样啊。”
李稚低下头去,没有再说话。
杨琼抬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抬手又给他倒上了酒,“算了,今晚想喝就多喝点吧,喝多了就把这些事给忘了,回去再好好地当差。其实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稚捏着那只杯子,忽然抬手再次一饮而尽。
李稚喝了很多,杨琼记得他喝多了容易发酒疯,他心中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不过令他意外的是,今晚的李稚却很意外的安静,喝多了也不说话,中途吐完睡了一会儿,醒过来又喝了点,不吵也不闹,和屋子里那群喝疯了鬼吼鬼叫的朋友比起来,他简直称得上是一股清流。
杨琼已经习惯了每次都帮着处理烂摊子,他出去叫马车,预备着把这群酒鬼挨个送回家去。他没注意到,他刚一起身,身后的李稚也跟着起了身。
李稚明明是跟着杨琼,可等他来到了梁淮街上,却发现周围只有几个零星的陌生身影,杨琼也不见了。
他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脑子一片昏沉,他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去哪里,眼前天旋地转,街道、房屋全都看不清,忽然他弯腰低头剧烈地呕了起来,因为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全是酒液,胃剧烈抽搐了下,他下意识蹲下身,伸手去按台阶旁黑黢黢的石狮子。
谢珩今夜本来早该歇下了,不过因为与徐立春多交代了谢桓两家婚事的细节,又写了封信寄回东山,一来二去便多耽搁了会儿,莫名没了睡意,他索性在湖心亭坐了会儿。深更半夜,当他听说李稚忽然找上门来求见,顿时有些意外,他原以为李稚是有什么要事,却得知李稚是喝醉了,醉得人事不省。
徐立春本来没想要通报,李稚明显是醉糊涂了,找人把他送回去就是了,可他没想到的是,李稚却不肯走,大晚上的动静越闹越大,裴鹤去送信,回来刚好在门口看见了,他就随口同谢珩说了一句。
谢府大门口。
李稚手扶着石狮子,低着头剧烈地吐着,他已经吐不出东西了,到最后完全变成了干呕,徐立春彻底失去了耐心,示意侍卫直接把他拽上马车送回去。李稚看出他们的意图,往后退了两步,却没留神身后是高两步的台阶,他直接摔了下去,咚一声响。
徐立春简直没眼看了,“把他拖走。”
侍卫们刚要去拽起李稚,一道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放开他。”
徐立春闻声一下子回头看去,眼中流露出意外,“大公子?”
肩上的力道一松,李稚重新伏在了台阶上,他低头埋在自己的手臂中继续抽搐着干呕,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胳膊。
李稚下意识躲了下,抬起头看去,忽然眼睛不动了。
谢珩原本想要把人扶起来,却反而被对方猛地拽得往前倾了些,他低头看向李稚,“听话。”
李稚盯着他看,像是终于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一瞬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锐利锋芒,这让他和平时看上去完全不一样,他拽着对方,“我……我喜欢你。”
谢珩忽然停住了手,漆黑的眼睛看着他,眼神一刹那间深邃幽暗起来。
李稚轻声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他抬手去抱上了谢珩,手臂交搭放在了他的背上,他已经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感觉到对方没有推开他,他将头埋进了对方的肩颈中,手臂用力将人慢慢抱紧了,像是成全了一个多年的夙愿,喟叹似的喃喃道:“我真的很喜欢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原来山中真的有神仙。”
谢珩依旧没有动,却也不像是震惊的样子,相反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除了那双山海浮动的眼睛,终于,他抬起右手很轻地抚上了李稚的背,安静的长夜中只有李稚抱着他自言自语的声音。
“你别生气,我做错了我会改的,我都会改的,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你能不能不成亲?听说你要成亲了我心中特别难受,我说的全是违心话,我整个人都空了,什么都做不好。”
“我真的特别喜欢你,我想要……”他忽然也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谢珩问他道:“你想要什么?”
李稚盯着他眼神忽然不动了,“我想要你。”
谢珩看着他,短短的一刹那间,眼中的幽光聚在了一点中,又骤然散做了流星似的焰,过了很久,终于,他很轻地笑了下。
李稚依旧道:“我想要你。”
谢珩问道:“重要的话,都要说上两遍吗?”
李稚抱着他的手不断用力,魔怔似的重复了第三遍,“我想要你。”
谢珩的眼神安静了下来,“好了,先松开我吧。”
李稚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抓住轻扯了下来,他立刻要重新抱上去,忽然整个人被卷着捞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身体随即一空,脸贴上了对方的肩,那扑面而来的温柔感让他愣了下,也完全忘记了挣扎抵挡,这感觉像极了他做过的那些不可思议的梦。
谢珩起身带着人往回走了。大门口只剩下徐立春、裴鹤、还有那几个面面相觑的侍卫还站在原地,裴鹤是第一个找回自己声音的,他看向徐立春,“老徐,我、我刚是看见了……你看见了吗?”
徐立春一副活了五十多岁今天终于开了眼的表情。
第27章
谢珩把李稚带回了隐山居,将人放在了柔软的床上,刚想要松开,李稚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不放,莫名的还在发抖,谢珩只能坐在了床边,顺势扶着李稚的背让他也坐了起来。
没一会儿,徐立春自觉地派人送来了安神醒酒的汤药。
谢珩让人退下,房间中只剩下了他与李稚两个人,他端过盛着的汤药的白瓷碗,轻舀了两下,“下午我话说的重了些,并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原只是提醒一句。”
李稚盘腿坐在床上,暗绿的帘账轻轻浮动,他一副身在梦中的神情,怔怔地盯着对方,也不开口说话。
谢珩问道:“还听得懂我说话吗?”
李稚慢慢地点了下头。
谢珩看出他明明没有听懂,伸手去揉了下他的头,“算了,把汤药喝了,好好睡一觉吧。”
李稚莫名听他的话,喝了两口,胃剧烈抽搐了下,他猛地弯下腰扒在床沿上吐了起来,吐得天昏地暗。
谢珩收手快,李稚才没有磕到汤碗,他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栽下来的李稚,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感觉到李稚吐完下意识顺势往自己的怀中钻了下,他把左手往他的腰后放了些,右手继续轻拍着他的背。“怎么会喝成这样啊?”
李稚抬头看向他,眼神又忽然慢慢地茫然起来,他伸出手去摸了下对方的袖子,似乎在观察他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手轻轻摸了摸他腰间挂着的白玉佩,又顺着往上摸了下他的手臂,满眼的新奇,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似乎怕摸多了,眼前的人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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