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冬青和乔瑞丰点点头。
“你不认识个秀才吗,怎么他不帮你么。”李达在一旁插话道。
这事他们村里大多数人都知道,还以为陆家会巴着人秀才先生不放呢,结果硬是自己开荒种地,借家伙事儿打器具围院墙,还刻东西上集市卖,硬是撑起来了。
“他帮我们迁至这里已是大恩,终究是要靠自己的。”陆冬青淡淡道。
他们所说的秀才是他爹的远亲兼儿时同窗陆响,两人关系好得如亲兄弟般,陆响考中秀才后到了水青镇教书,两家联系也没断过,去年为着他们家的事已费了不少心思,还借给他们二两银子周转,足够了。
陆响家里也要开销,总不能一直靠他帮忙,否则再好的情分也会消磨,且自己是男儿,当家是必然,哪能一味等别人救济。
乔瑞丰点点头,对这话很是赞同,愿意自己拼比什么都靠得住,这小子看来是个撑得起家的,哪怕这几年辛苦点,以后也能过上好日子,小满若是也有这个心,不失为一件好事。
“嗐,在书院教书呢,工钱肯定不少,漏一点出来都够咱吃喝许久咯。”李达见陆冬青没接自己话茬,又继续这个话头。
“他家里也要吃喝,”陆冬青微微皱眉,“且我能挣钱,为何总要靠别人救济。”
除去开地种粮食,找药材捡菌卖竹器他都能挣到钱,攒够钱还了那二两,现在挣得的都是自个的,这人好生奇怪,一个劲提响叔作甚。
李达不以为意,骗谁呢,这么大靠山不巴结,在这村里做个庄稼汉,说出去谁信呢,正欲继续说话,还没开口却被打断。
刘添见李达没完没了出声打断,“正是,人家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靠自己才是正理,自个儿种出来的粮食都更香。”
李达见打断他话头的是刘添,遂闭了嘴,别人他还能嘴回去,可刘添当了村队里好些年的舵手,经验老道,龙舟赛的事里正都时常让他提意见,可不能把人得罪了。
每年代表村里比赛的人都不完全一样,尤其是桨手,得有力气,还得能抽出时间来练,头桨更是重要。
乔瑞丰比他们村里汉子都高大些,这几年总占着一个头桨的位置,好不容易今年自个有可能上另一个头桨,却又被陆冬青截胡了去。
那可是出风头的好位置,要是表现的好,亲事都更好说些,他对此颇有怨念。
刘添哪里不知道他那些小心思,这一块划船的,最忌讳的就是心不齐,因此他清清嗓子大声正色道:“咱在一个队,心必须齐,今年奖赏比往年高,多的是人想进来,不好好干的都给我回家去!”
“想拿奖赏,就给我好好练!”
“知道了刘叔。”汉子们齐齐应声,李达心里一惊,这是在点他呢,便不敢再多说。
下河村年年都能上榜,最次也有好几斤肉的奖赏,要是因他坏事,在村里也别想混了,于是也不敢想那些有的没的。
歇息够了,又开始操练,如此到了辰时,众人才散了各自回家忙去。
王明儿也在队里,因着之前发生的好些事,乔瑞丰和他并无多交流。
乔成富丧事办完后,他上王家去,王玲儿果然压根没告诉王庆她又惹上乔家了,但乔瑞丰不管,仍和王家两个汉子打了一架,既然管不住家里人的嘴,就别怪他不客气。
王家两个人不是他的对手,他没留余地,王玲儿从小欺负小满,即便小满机灵躲过多次,她也该付出代价。那次李月喊来里正他才收手,彻底把王家人打怕了。
后来秦雨听说王庆把王玲儿好一顿打,把她值钱的衣裳首饰全卖了,每日还得打猪草喂猪洗衣裳,倒让村里好些人看的痛快。
以至于王明儿现在见到他就发怵,生怕一言不合就要挨打,更不敢和他多说话,乔瑞丰也图个清静,村里人情世故多,却不是个个都值得来往,真有了龃龉,用拳头说话最实在。
他回到家,草草吃个馒头又去地里忙活,天亮前拉着板车去了一趟镇上,秦雨和乔穗满在东市卖饮子卖菜瓜,都不在家。
——
“大娘,您拿好,”乔穗满装好满满一壶紫苏饮,递给面前的客人,接着说:“先喝点再盖盖。”
“我晓得,就你们家最实惠,给的多又便宜,哪像别家的越发贵了!”
大娘给了钱,接过饮子猛灌了几口解渴,她喜欢喝这东西,便宜的贵的都喝过,要说最实惠莫过于这小双儿卖的,就两文钱,虽说比不得别家加了糖的甜,但滋味也不错。
前面有一家她时常也去光顾的,那一点饮子现在竟涨到十三文了,多花五文都能打一壶青梅酿了,一个劲说自己放的料多糖也多,多不多她还能喝不出来么。
“许是人家料放的多。”乔穗满浅笑道,两文钱放进钱袋里,乐呵呵招呼人。
“哪里啊,就是不知足,还没过节呢就这个价,到五月五岂不是要十五文了!”大娘依旧气愤。
“就是,这还半个多月呢,就都开始起价了。”一个夫郎也接话道。
“确是涨得过分了些。”乔穗满眼睛转了转,又问道:“依我看,过节涨个一两文卖十一二问便足够了,您看是吧?”
“要是好喝自然可以,过节嘛图个开心,哪能像他们那样儿一下起好几文的,味儿又没变。”
“是呢是呢。”乔穗满继续应道,心里却有了主意。
这个大娘她记得,住在镇郊,赶集时常常买饮子或酒酿喝,东市这边都喝遍了,最是了解别家的价格,人也不吝啬,两文的能喝,十文八文的她也舍得,依她所说,到时饮子定在十二文最好。
乔穗满笑眯眯送走摊前客人,进来天时好,赶集的人只多不少,才刚巳时末六桶饮子就只剩下小半桶,摊前人来人往一直没停过,他擦擦脸上因一直不停动作出的汗,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再好不过了。
“秦雨哥,喝点水。”
他打了一筒饮子给秦雨,菜地的长豆角长得多,家里日日吃也吃不完,这次摘了一大框,三文一斤的卖,秦雨这一整日嘴里也没停,妇人夫郎一个接一个询价压价,他一个个应对,只觉喉咙都要冒烟了。
一下喝了小半筒,秦雨才觉得嗓子恢复过来,今天人实在多,好在他们来得早,否则该找不到位置了。
乔家外头菜地种的韭菜也长成了,同样割了许多,韭菜便宜,三文钱两斤,不管是包成饺子包子亦或炒着吃都好吃,他们收拾的又干净,刚开摊没多久便卖完了。
又零零散散来了好些人,乔穗满给自个也留了一筒饮子,省的一会回家时口渴。
未时中,他们这趟带来的东西已全部卖完,又歇了会,便拉着板车回家,东西卖完了板车上只余下六个空桶和四个大竹框,并不算重,他们两个拉起来绰绰有余,因此一早就和乔瑞丰说好不必再到镇上。
时间还早,路上行人多也安全些,两人拉着板车有说有笑,铜板依旧藏在迭起来的木桶里,他们不敢放到胸前,太过于明显,一人再前头拉一人在板车旁盯着,稳稳当当进了村。
“雨哥儿,今儿带这么多菜上镇上卖?”
村口好几个妇人夫郎聚在大榕树下一块说话,见他俩进村顺嘴问了一句。
“是呢,今儿人真多,早早就卖完了。”
“你们瞧没瞧见卖酱的,什么价?”
“瞧见了,二十文一斤呢。”秦雨回答道。
“没便宜啊,”问话的夫郎接着说:“还好没跑一趟。”
秦雨和乔穗满笑笑,没有过多停留,“婶子阿么,我们先回了。”
“欸,成。”
等他们走远,几个妇人夫郎又接起话来,“瞧见没,自从乔成富走了,这几个孩子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就是啊,一天天忙里忙外,又做饮子又卖菜的,也不知挣了多少了。”
“嗐,挣多少不也得填进乔成富欠的赌债里,没想到他们还真凑够了三两银子,也不知道找谁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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