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平静了,抽完最后一口,苦笑了一下,转头看安德烈:“有些事很难讲清楚的你知道吧。”
她还是想要为自己辩解一句,也仅此一句,权当她给这一场无故遭遇的结语。
安德烈点点头:“谢谢你今晚关照他。”
女人用高跟鞋碾灭烟,长发垂在她耳边,她轻轻拨了一下,抬起头,正对上看她的安德烈。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同时笑了一下,偏转开头,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今晚她不该遇到艾森,遇到了错的人。
她拢了拢衣服:“好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安德烈笑笑,用手撑开门,准备回去:“我帮你叫辆车吧,我认识这里的负责人。”
“不用。”她把手插进大衣口袋,甩甩头发抬起头,“我自己会。”
安德烈点点头,转身要进去,她开口叫他:“喂。”
安德烈停下来,转身看她。
“他怎么回事?什么通灵术吗?”
安德烈耸耸肩:“有些事很难讲清楚的对吧。”
他回去的时候,艾森正皱着眉,懊恼又困惑地喝他第三杯可乐,看到安德烈回来就问:“她还好吗?”
安德烈点点头。
艾森紧接着就问:“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安德烈转头,对上了艾森疑惑的大眼睛,突然问:“艾森,除了羊驼那些新生物和教廷的人,你和其他人接触多吗?”
“你说你们这种普通人吗?”艾森想了想,“不多。怎么了?”
“直白地讲出他人的隐私很没有礼貌,而且对他人隐私表达过分关心是犯法的。”
“隐私?”艾森不理解,“你们在我面前没有隐私。”
“什么意思?”
艾森摊开手:“你们对我来说仿佛一本打开了的书,所有信息是平等进入我的观察的,我怎么区分什么对你们来说是隐私,什么不是。”
“不说出口的就是隐私。”
艾森叹了口气:“我看向一个陌生人,他前前后后一段时期内的大事小情我都一清二楚,坦白讲,很多时候我不太想和人说话,因为对我来说信息获取过于简单,反而是那些无谓的谈话浪费时间。”艾森喝了口可乐,抱怨道,“如果不是这个诅咒,我根本不需要跟人打交道,可偏偏我有求于人。”
眼看艾森越想越生气,安德烈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想想诅咒吧,不如展示一下才艺吧。”
“什么?”
安德烈笑笑,站起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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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驱魔-10
安德烈说走,跟费尔南多打了个招呼,换来一个揶揄的暧昧眼神。艾森跟着一起出了门,因为刚碰了钉子,他的气势有些受影响,这会儿蔫了不少。
他们从喧嚣的酒吧后门出来,巷子里安静的仿佛另一个世界,艾森随口问他:“去哪儿?”
安德烈正打算回答,却被冷风一激,咳嗽了一声,他清了清嗓子要回答,就看见艾森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
“不用。”安德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嗓子疼而已。”
艾森也懒得说那么多,把衣服披在了安德烈身上,然后又回到自己的思绪万千,年轻人很困惑:“所以,是开场白的原因吗?在什么时机提出我的要求比较好?”
“可能是氛围的问题。”安德烈试图解释,“刚才那里人人目的性都太强,不如去个放松一点的地方。”
他经过一条街向左转,示意艾森跟过来。
新一家店也不远,一条街以外而已,但从外观看起来更像是个咖啡馆,门口有把秋千长椅,招牌是木做的,门廊矮矮的,隐约从里面穿来爵士乐,门没有关,门口有个坐在地上的白胡子乞丐正在跟着哼,看到安德烈和艾森走过来,压压帽檐向他们问好,安德烈和艾森各自回礼。
门内的空间要大得多,一个高个子女人站在门口迎宾,带他们到场内的圆桌旁坐下,周遭有人来来往往,台上有乐队在演奏。
场内的灯光是暗蓝色的,台上添些红和黄,人们的穿着打扮比起刚才所在地也要正式不少。一楼摆放着小圆桌,每桌最多三人,第一杯红酒按例on the house;二楼是包厢,有开扇的,就能看到上面坐着的人,有不开扇的,就只能望见一根挑杆偶尔掀起绣金属的纱帘。
场上在唱Ben E. King的《Stand by me》,一个戴墨镜的黑人熟练地弹着钢琴,声音沙哑的胖男人正在唱到兴起,摇沙锤的男人跟着音乐动,一楼的人们听得入迷,表演者兴起,原曲的两声“darling”被重复多次,每重复都有更多观众加入进来喊“darling”,气氛实在愉悦轻松。
艾森和安德烈刚坐下,就有个抽雪茄的男人走过来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见,安。”
安德烈伸手跟他握了下,转身介绍:“这位是卢卡迈尔斯,音乐经纪人,”安德烈凑近艾森,“带过The Police。这位是艾森,我的继子。”
迈尔斯和艾森握了下手,在安德烈夸张地大吹特吹他过往的“功绩”之前先行交底:“经手过一些乐队,时间也不长。”
安德烈站起来为迈尔斯拉开椅子,迈尔斯迈腿坐下,桌上的橘灯下,艾森再次打量他。
迈尔斯身型高大,一身暗蓝色西装,口袋处别着一条红格方巾,南欧人,眼睛细长,鼻头厚实,他看起来像是个见惯风浪的人,疏远但和善,下巴方正,昭示主人性格坚毅,为人做派有些说一不二。他抽的烟是高希霸,抽烟的手指上有只黑玉戒指。他和安德烈的关系看起来很熟络。
“这是私人空间,你为什么坐这里?”艾森直截了当地问。
安德烈愣了一下,转头看艾森,艾森直勾勾地盯着迈尔斯。
迈尔斯吐出口烟,把雪茄夹在手指间,上下打量艾森:“眼睛是绿色的人,倒比较少见。”
“你还见过谁?”
安德烈插进两人中间,看迈尔斯:“能带我上去吗?我很久没碰这些了。”他指了指台上的乐队。
艾森的注意力倒是转移地很快,跟着一起看过去,迈尔斯对安德烈转移话题的努力表示肯定,于是很给面子地站起身,把椅子推回去,单手系上西装扣,伸手请了下,带安德烈上台。
艾森伸手拉住安德烈:“你唱歌吗?”
“不唱。”
正是一首歌唱完,收了个悠长的尾,余韵未散,仍不尽兴,安德烈走上台去,有认出他的人吹了声口哨,鼓了几下掌。艾森环视全场,发现安德烈说自己混得开,可能不是在开玩笑。
主唱朝大家挥手,下台喝酒去了,安德烈拿着萨克斯风站到台上,弯腰对钢琴师说了什么,然后对鼓手点了下头,鼓手会意,敲起前奏,一段轻快的短奏,几拍后,钢琴声加入,又四拍后,安德烈终于吹出第一声悠长的旋律。
吹的是David Sanborn的《Comin\' Home Baby》。
艾森四下看的目光,就在这第一声时回到了安德烈身上。
白蓝色的光照在他身上,安德烈微微低头,黑色的碎发从耳畔后落下散在白皙的脸颊边,又放松地屈着一条腿,慢慢地打着拍,在某声长调时,他仰仰身,抬起头,光便撒在他光洁的额头和脖颈,旋即他又倾身,随性地吹这首懒散洒脱的曲子,他的脊背和身体在光下勾出一道利落颀长的影,全场男男女女的目光都看向他,有上流的,自然也有下流的。
艾森远远地盯着他,看台上风骚又夺目的表演,说不定过于风骚了。
但即便如此,艾森移不开眼睛,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词用来形容安德烈。
可能……这就是……
魅力?
艾森立刻又想,如果自己也有这种类似于“魅力”的东西,会不会容易被人爱一点?
直到安德烈一曲吹完,向大家举手表达谢意时,艾森还没有从那第一声后看到安德烈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一个认识很久的人,竟有如此的魅力时刻,让人无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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