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放开他,后退了一步,把画夹还给他。
台苏里有点惊讶地看着他,道了声谢,安德烈笑了下,说不客气,接着便走开了。
这天安德烈照常去教堂的时候,又发现了跟在他身后的艾森。艾森装模作样地躲着跟踪了一小会儿,很快厌倦了,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安德烈停下脚步等他走到自己身边:“你怎么要去?不是说神父很危险吗。”
艾森对他翻翻白眼:“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安德烈往后面看了看,既然艾森出来了,应该也有人跟着,果不其然后面跟了一些人。
今天有淅淅沥沥的雨,下得非常稀疏,不需要用到伞,倒是风有些大。艾森抓着安德烈的衣摆跟在他后面,安德烈问他要不要拉着手,艾森说不要。
但是艾森就是艾森,走着走着不小心就能摔一跤。
艾森刚摔倒就爬了起来,详装无事发生,连颊边的乱发也不整,就要继续走,但膝盖磕破了皮,蹭出一片红。
“疼吗?”
艾森没有回答,但走路稍微慢了些。
“要不要我背你?”安德烈提议道。
艾森停下步转回头:“那你蹲下来啊。”
安德烈刚蹲下来,艾森就颠颠地跑过来,重重地扑到了他背上,咯咯地笑起来,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安德烈站起来,艾森的手臂搭在他肩上,很童趣的“哇”了一声,然后拍拍安德烈:“以后我也要长这么高。”
“那应该不难。”
艾森心情很好,趴在安德烈耳朵边问他:“安德烈,你看书吗?”
艾森说话的时候软软的嘴唇会贴到安德烈耳朵上,有点发痒,安德烈便躲了躲:“不太多。”
“比如呢?你印象最深的是哪一本?你最喜欢的作家是谁?”艾森一聊到书好像情绪就很高涨。
“嗯……现在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哦对了,《双重身》你看过吗?”
“小说啊,没有。”艾森思考了一下,记下了这个名字,“那你还喜欢做什么?”
“我喜欢什么都不做。”
艾森撇起嘴,怨念地看着他,认为他在敷衍自己:“……”
“真的。你成年以后就知道了,有什么都不做的自由才是幸福。”
艾森还是不高兴地瞪着他。
“好吧,我喜欢睡觉,什么都不做就单纯地睡觉。”
艾森点评:“……好俗。”
安德烈拖着艾森腿的手猛地松开,艾森突然就往下落,还没两秒就又被安德烈接住,安德烈笑容满面,艾森趴在他肩上愤愤地喊:“我咬你了啊!我真咬你了啊!”
艾森喊了一会儿,自己觉得没意思,就趴在安德烈肩上不动了,手臂在安德烈胸前晃啊晃。
“安德烈,给我唱首歌吧。”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艾森捂住他的嘴:“不准唱。我是大孩子了,不听这种的。”
安德烈转转脑袋,挣开艾森的手:“孩子还分大小啊?”
“分的。0-6岁时小孩子,7-14岁是大孩子,15-75是男人,80以后是死人。”
“……谁分的?”
“我分的。”
“……”
艾森把脸凑到前面看安德烈:“你这是什么表情。”
“是无语的表情。”
艾森很八卦地笑起来,又问:“你和爸爸吵架了吗?”
“……你爸爸怎么说?”
“我还没问,我晚点问。”
安德烈想了想:“那可能还是问他好一点。”
艾森撇撇嘴又趴回去,手臂又开始百无聊赖地划来划去,划来划去。他蹭到安德烈的脖子和西装外套,又蹭到安德烈里面的衬衫,安德烈躲了躲,艾森便伸手抓了抓,然后顺便,捏了捏。
安德烈停下脚步。
艾森皱起眉沉思:“……”又换只手捏了捏。
安德烈:“……你这样不太好吧。”
“抱歉。”艾森收回手,又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就缩着手臂抵在安德烈背上,安德烈重新往前走。
艾森好奇地问:“那个拉环是什么哦?”
那个,是乳环。
安德烈想了想:“是拉链。”
“拉什么的?”
“我以前做过一个手术,在我的胸腔里有门,可以拉开。”
“门里装的什么?!”艾森的脸凑过来。
“装机械心脏,我隔一段时间就要给心脏充电,充好电再放回去。”
“那另一个环呢?”
“嗯……装了一捧玫瑰花。”
艾森嫌弃地问:“装那个干什么,一点都不实用。不如装桶润滑油。”
安德烈一想这确实更合适,但说都已经说了,就接着往下扯:“我也不知道,但没有玫瑰花我会死。”
“……”
艾森过了一会儿又问:“那软软的是什么哦?”
那还能是什么,是胸上的肉。
“……是肉。”
好半天,艾森都没有再说话,他认真地思考着。
到了教堂门口,安德烈把艾森放下来,艾森才皱着眉看安德烈,仍旧一副不解的表情:“那你是改造人?”
“啊,对。是。我是。”
听了这段简短对话的普鲁伊特神父看向安德烈,安德烈点头:“我真的是,下次给你们看看我的可拆卸四肢。”
认真的、富有探索精神的小艾森,在门口站了快十分钟,思考了很久下雨会不会腐蚀改造人,什么材料可达到这一效果,大脑需要靠什么搭建,神经信号需要靠什么模拟,等到第十分钟,才不情不愿地承认,被恶劣的大人撒谎骗了。
他噘着嘴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气鼓鼓地进了院子,抱起手臂,坐在秋千上生气。对安德烈宣布:“给你减二十分。”安德烈笑眯眯地走进教堂。
安德烈去洗手的空档,神父朝他走过来,蹲在他面前,笑眯眯地看他:“你好,艾森。”
艾森转头看他,注意到神父把手放在了他的秋千绳上:“你的手受伤了。”
神父看了看手腕的一点红紫,用袖子盖住。艾森瞟了一眼安德烈的方向,跳下了秋千,离他远了些,他不想在没有大人看护的情况下和这个奇怪的神父待在一起。他刚站起来,神父也跟着站了起来,朝他这边走了走。
艾森往后退了一步,神父便向前进了一步,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艾森面前的光,将他罩在一片阴影下。神父和善地笑着,朝艾森伸出手。
出于本能,艾森突然开口:“你要杀我吗?”
那手便停住了,收了回去。
艾森仰着脸直勾勾地盯着他。应当说,艾森是个无所畏惧的小孩,他有那种初出茅庐而极富魄力又赤诚的眼神,在目前这种情况下,犹如质问。
神父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抬起眼看艾森,对他笑了笑,笑容中透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伤心和关爱意味,来得莫名其妙。
“你有双漂亮的绿眼睛,像宝石一样。”
艾森大概是觉得自己没那么占下风了,立刻得寸进尺,他又问:“你找安德烈做什么?你有什么目的?”
神父平静地看着他:“我来帮助他。”
“应该让我来,我能够完全解决这个问题。”
神父想把手放在艾森的肩膀上,艾森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神父摸到一团空,笑了笑收回手:“但是安德烈需要的是救赎,可艾森,你能提供的并不是这些。”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那我能提供什么?”
神父单膝跪下,试图和他平视,温柔地看向他:“统治。”
艾森的眉头越皱越紧,在看见安德烈走来的时候离开飞速跑走,远离这个奇怪的神父,抓着安德烈的衣服,躲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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