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回答:“没有。”
“你就很像那种放弃人生,随波逐流的人。”
“哦。”
“你看,你都不想反驳我的吗?”
安德烈把火柴装进口袋:“你也不要说我吧,你这个人说话办事也完全不负责任,想一出是一出,说话不计后果,行事前后矛盾,一会儿满不在乎,一会儿又非做不可,就像六月的天,撒娇耍横,阴晴不定。爱讲大道理,动不动就神啊、意义啊、自我意识啊、死亡啊、宇宙啊,你说你不在乎死,大不了一了百了,可是如果你不在乎死,你想这些干什么呢?搞不懂你。”
艾森脸通红:“喂,我只是智商高,思维活跃。”
“也可能只是因为你19岁。”
艾森一愣,脸青一阵白一阵,张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要发火又不知道从何发起,盯着对面男人慢悠悠地低着眼整理烟盒,仍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气得说也说不出话,很想争辩,不知道该辩什么,很想生气,但明知对方不会理会他的挑衅或怒意,这就是和三十五岁男人打交道的弊端,成熟的人情绪过于稳定。
于是只有艾森又是抿嘴又是咬牙,抖着腿无处发作,一转头正好看见角落里的洛斯,立刻皱着眉质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洛斯低着头扣自己的指甲,轻声细语:“一个小时前,您叫我过来呢,说今晚有行动,我就在这里等呢,我都半天没敢出声呢。”
艾森再次发作不得,安德烈笑着看向洛斯:“你好乖哦。”
洛斯矫揉造作地摆手:“还好啦。”
艾森:“……”
安德烈转过头看艾森,趴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盯着艾森气鼓鼓的脸,然后笑起来:“生气啦?”
艾森扬起声音:“怎么可能,我情绪很稳定的。”
安德烈伸手拍拍他的小臂:“我……”
他还没说完,艾森闪身躲过他的手,高高兴兴地站起来:“啊呀都说了不要碰我怎么你就忍不住呢。真是拿你没办法,这么想和我亲近,以后就每周一三五允许你靠近好了,狂热粉丝真让人受不了……”
说罢自己就潇洒地走出去,占了上风高兴多了。
洛斯望着他出门的背影,评价道:“这个逼。”
接着又转头看洛斯转头看着安德烈,撇撇嘴:“浑身上下除了脸和脑子没有优点。那颗头就是全部精华了。我很佩服你,”洛斯坐到他身边,“一方面我佩服你这都下得去手,另一方面我也佩服你浪得毫无底线,教教我,或者加入我们吧。”
安德烈靠在椅背上收起烟,满不在乎:“顺手嘛……”
此时艾森大力推开门,新靴子踩进门口,撑着门框,单指推推今晚特意戴上的黄色眼镜:“走了。”
***
二十分钟后,洛斯站在白塔后面前望着面前的几道交叉的红色激光线,转头看了看离他两米远的艾森和安德烈,觉得此情此景十分熟悉。
“又是我是吧?”
两人点头。
洛斯伸伸手又缩回来:“老大,你确定这激光没事?”
“不确定啊,你试试看我就知道它是什么成分了。”艾森说,“科学需要牺牲精神,甘于奉献。”
“牺牲我、奉献我是吧。”
“快点快点,话好多。”
洛斯颤抖着——气得——转过身去,妖精趴在他脚边小声问:“贝莱,不然还是让我替你吧。”洛斯懒得理这妖精。
他刚伸出去手,红色激光线如大家所料地切断了他的半个手章。洛斯转头看他们,语气干巴巴:“没想到吧,是有害的哎。”
安德烈对着他笑笑。艾森走过去把他的手掌捡起来,仔仔细细地研究伤口,摸了摸截面,用火机烧了一下,然后站起来,一边把手掌给洛斯粘上一边说:“高温切割线,能融钢铁。”他低头看洛斯,“疼吗?”
洛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打要骂,要杀要剐可以直接来,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讲话。”
艾森瞥他一眼:“因为高温会烧化你的润滑剂才问的,蠢货。”
安德烈靠在墙边,抽着烟,单方面跟妖精聊天:“多大了?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有没有和谁在交往?”
艾森用不透光的橡皮胶做的封口堵住激光发射口,橡胶融化后贴裹在发射口上,堵住了射出的高温度光线。
然后他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粉丝,你先。”
安德烈甩甩头大步流星地走进去,又看向艾森:“我还没搞懂,你需要我干什么?”
“就是……”
他们从后门进去,正碰见三五个巡逻的猎巫犬,惊讶地望着闯进来的三人。艾森接着说:“交给你了。”
安德烈又想消极怠工:“你不是办法很多吗?”
“那我把他们统统留在时间里?”
安德烈想了想,叹口气,把烟扔在地上,朝前走,反应过来的猎巫犬正大呼小叫地让三人报上姓名,并纷纷拔出长刀短刀和小刀,磨刀霍霍,冷兵器闪着寒光,刀尖几乎抵在安德烈身上。
此时此刻,刀兵相见,千钧一发之际——
安德烈拔出腰后的枪,指着中间的人:“时代变了,大人。”
“……妈的,你耍赖,你哪来的枪?”
安德烈朝洛斯偏偏头:“来人,缴了他们的械。”
洛斯笑呵呵地去收刀,还心理阴暗地在没被招惹的前提下,每人给了一拳。
艾森在后面悠哉地看着,看着一切照自己的计划发展,自己选定的人在各自的位置发挥着作用,就点点头:“我好厉害啊。”
这几个守卫被扒光衣服绑成团,暂时关进了门后的小隔间,这会儿安德烈才有心思停下来,打量这个地方。
他四下转头看了一眼这里的布局,就明白为什么不走正门了。从后面进来,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这里前端是平整的切面,也就是说这里和前门是分开的,他仰头看了一眼陡峭的旋转楼梯,想必这个顶层,只能由后门口进才能到达,前门是看不到这一层的。不过白塔的人也太松懈了,就算是再稳固的统治阶级,也要注意自我保护啊,不然说不定有像艾森这样的人……安德烈看向正在研究一张大幅画作的艾森。
艾森正在端详的这幅画是Pieter Bruegel the Elder的《The Fall of the Rebel Angels》。
安德烈站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看,看了一会儿问:“喜欢吗?喜欢买给你,文艺复兴画家里我最喜欢他。”
艾森转头看他:“说实话,如果我们想去到顶层,总不能走这个楼梯吧,这可是陡的。”他伸手摸了摸这幅画,“这地方不会挂艺术品吧,有没有人来欣赏。”
安德烈看了眼画:“设计图纸?”
“有可能。”艾森说,“这就是我需要你的最重要的原因。”
“什么?”
“怎么说好呢?嗯……虽然我一直独自旅行,红泥给我指路,但事实上我所做的就是计算速度而已,而……”
“说重点。”
“我这样完美的人承认这个有些不好意思,但我是你们常说的那种什么来着?哦,路痴。”艾森乖巧地笑,“哎呀我是完全看不懂地图的啦,东西南北我分不清的,现实有那么多方向拓到纸上怎么会一样呢?你也明白吧,就好像有人永远学不会跳绳一样,都是很正常的……”
安德烈动手把画拿下来。
“这个你会比较懂,毕竟你以前混过军团,对地理研究应该经验丰富。”
安德烈把画翻过来平放在地面上,用小刀割开后框,从夹层中看见一张薄纸,艾森也看见了,很兴奋:“找到了!”说着就要伸手抽,被安德烈阻止:“别动。”
他用小刀挑着纸角,又低下头朝里面吹了几口气,扇了扇,接着用小刀划开四角,小心翼翼地将后框油纸揭下来。艾森不明白为什么如此小心,便随手拿起被揭下的后框纸,但没想到这后框纸竟随着他的动作内侧燃烧起来,艾森猛地甩开手里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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