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巧,那人昨儿就醒了,也说要找自己同伴哩。”
王婶把二人迎进去,端茶倒水上果子,又去叫那人出来。
陈氏给姜遗光解释:“王婶只有一个女儿,去岁嫁出去了,平日家中只有一个人,免不了孤单,但却是个热心肠。”
姜遗光道:“你们心肠都好,见着外乡人也敢带回家。”
是风气不同,还是独她们几人胆大些?
陈氏抿了唇笑。
没一会儿,那人出来了。
是个姜遗光从未见过的女子,年龄不大,梳着妇人头,瞧着做足了准备,身上穿了便于活动的窄袖骑装。
大约王婶先前同她说了是同伴来寻,那女子见着姜遗光眼里闪过一丝陌生,而后又迅速换上熟络的表情,快走几步过来,拉着姜遗光笑道:“可算见着你了。”
她道:“素素还以为同你走散了。”
姜遗光笑了一下,惊喜道:“素素,是善多来迟了。”
卢素见对方如此上道,心下放松不少,也笑道:“善多,找着你就好。还有其他人,我们慢慢寻。”
见他们果然是同伴,听上去还是失散后又重聚,王婶和陈氏高兴不已,自觉帮了个大忙。王婶一撸袖子:“正巧,我刚要生火做饭,陈小娘你和善多小兄弟就在我家吃饭吧。”
陈氏还要推拒,被热情的王婶拉着又说了几句,最终无奈答应下来,同样挽了手进厨房帮忙。
客人是不必动手的,王婶给两人都倒了碗糖水,见卢素喝完,姜遗光也喝下,二人状似无意到了院中。
院里栽了枇杷树,正是结果时,黄黄绿绿的圆果坠得枝条往下压,上头好些果子都有鸟啄出来的洞眼儿。
卢素一远离厨房就压低了声音,飞快地把自己来时情况说了遍:“我一醒就躺在屋里,进来个人,自称王婶,她说这儿是善城,我倒在屋外,她救了我。”
姜遗光道:“我与你一样。陈氏说她和丈夫在门口发现,才把我带回家。”
卢素问:“你知道善城吗?”
姜遗光摇摇头:“从未听闻。”
卢素问:“你可有什么思绪?我昨日来的,把这一片街坊邻居都见了一面,找不出毛病。”
姜遗光摇摇头:“我也没发现。”
他停了一会儿,还是迟疑地说:“你有没有觉得,他们都……很热情?即便对外来人,也没有一点防备。”
卢素道:“这的确有些古怪,我昨儿也发现了,而且,我试探王婶同她借钱寻亲,她竟也借给我。”
她喃喃道:“善城?善恶之善,我想,或许和这有关。”
姜遗光也有些疑心,但他来后只见过三个人,不好做定论,又指指天:“这儿的天也怪,你有没有问过?”
卢素摇头:“我不敢问。”
天边一轮黑色的太阳,怎么看都觉古怪诡异,偏生这些善城人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习以为常,这就让他们更难问出口了。
就像他们如果碰着个人问他们,太阳为什么是红的不是黑的?他们恐怕也会觉得那人奇怪吧?
姜遗光道:“死劫越到后越怪异,尽早解决为好。我今日出去走走,你可要来?”
卢素点点头:“好,顺道去寻其他入镜人。”
二人说定后,又提高声音随意谈了些其他话,主要在夸陈氏和王婶。此刻,家家户户也都升起了炊烟,饭菜香从四面八方飘来。
过不久,王婶叫他们二人进屋吃饭。
方正木桌上,摆了几盘清淡的家常小菜,瞧着是南方口味,没见动什么手脚。
姜遗光和卢素盛了米饭,不约而同地等她二人都挟过菜后,才开始动筷。
姜遗光一扫她二人,发觉陈氏和王婶面上更高兴,王婶本就发红的脸庞红得更厉害,待他也更热情。
一顿饭后,陈氏带着姜遗光要告辞。
卢素却忽然站出来,不舍道:“陈娘子,我有一事相求。”
陈氏讶然,忙道:“有什么事你尽管提,我们还能不允么?你放心,能做到的我们一定帮忙。”
卢素叹气道:“这事儿说出来实在羞愧,可我和善多好不容易相聚,不愿分离,不知……陈娘子家中可还能再住一人?我带了银子。”
她说着就要解荷包。
即便她昏迷后许久才醒,身上的银两也分毫未少。
陈氏连忙摆手:“怎能要你们的钱?我们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不敢当不敢当。”
她道:“你要来住自然是好事,奴家这就回去收拾屋子。”
这下王婶不乐意了,拦道:“陈小娘子且听我一言,他们不肯分开,可以让善多住在我家中,你夫妻二人住着,恩恩爱爱,就当可怜我这个老婆子,让我这儿也热闹热闹,可好?”
姜遗光听她们还争起来了,不,也不算争,但为了同件事理论不休,更觉古怪。
她们为什么非要让自己住她们家中?
是另有所图吗?
可不论怎么看,姜遗光都只能察觉到,她们的真心实意,她们真切且从发自内心地希望照顾好两位来客。
第109章
镜外。
直到夜深, 姜遗光还没回来。
几人终于察觉不对,变了脸色,立刻让六郎再雇上几个当地的闲汉去打听姜遗光下落。
善多并非鲁莽之人,即便他有要事回不来, 也定会想办法通知他们。
更何况, 善多今日出门, 本就奇怪。他们不过在此地短暂停留,过几日就要走。善多对那些个赛龙舟端午灯会并不感兴趣,他为什么会突然从客栈里出来?
店小二称他是酉时出门的, 但……直到天亮,他们也没能打听到姜遗光的下落。
他就像是突然消失了。
“我们分两路继续找,善多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九公子道,“暴露身份也顾不得了,我去寻当地县令, 你们去找本地的闲汉、乞儿、贩夫走卒,多问问,不必省银子。”
九公子倒出不少碎银铜板来,桌上丁零当啷摆了一大堆。
兰姑身子还没好, 在房里休息。桌边只围了黎恪和黎三娘两人。
黎恪也跟着找了一晚上, 他同样因镜中受伤有些虚弱,但比兰姑好不少, 此刻不过有些许憔悴,他没有拿钱,而是说道:“或许, 还有一种可能。”
“似我和兰姑突然间入镜, 善多会不会也是如此?”黎恪道,“他并非被困住, 而是因为入了镜。”
九公子叹口气:“我并非没有想过,但若不是呢?我们赌不起。”
他头疼地捏捏眉心:“若是他真入了镜,谁知他的镜子会到什么地方?要是被人捡了带回家还好,要是掉河里,或者被人带去外地,又该如何是好?若他没有入镜,也糟糕,不知被什么事困住。”
黎三娘亦道:“这小子虽然聪明,却不怎么叫人省心,谁知道是不是又跑去赌坊被逮住了?”
黎恪摇摇头:“他不好赌,现下钱银宽裕,应当不是。”
九公子道:“在这儿胡猜也是无用,还是去寻一寻。”
他也一晚没睡,精神还好,叫了小二打水来洗把脸后,去县衙寻人了。
黎恪和黎三娘亦各自托了人去寻,三人分散开。
离客栈不远的巷中,住了一对贫寒夫妻,至今无子。
今日,他们家门又被一男子急匆匆敲开。
女子见到门外来人就想把门关上,孰料那男人一用力挤进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嫂嫂怎么一见我就关门?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趁我大哥不在家中偷人了?”
女子气的脸通红,用力啐他一口:“净胡说八道,你又来作甚?你大哥说了再不借钱了。”
男人嬉皮笑脸,一脸无赖相往里走,女子扯不住他,又怕被人看见同他拉拉扯扯,连忙去把门关了,指着他鼻子骂:“你个泼皮无赖,还想作甚?今日你大哥也在,让他同你说道说道。”
男子道:“大哥在正好,我还怕他不在呢。”
正巧门里走出个男人,见着他便露出怒容:“我和你已经分家了,你来做什么?又是来借钱的话还是走吧,我们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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