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鲛珠何用?”
谢丹轩想了想,笑道:“他们的王认为鲛珠可以让人死而复生,或是让人死而不腐,百年后再度转生,所以才想要。”
“可这世上哪来的鲛人?更不用说什么长生……”谢丹轩话没说完,想起自己的狸奴和花瓶姑娘们,摇头叹息。
他自己都有点不确定了。
世界上既然有那种怪东西。
或许……真的有鲛人?
他不过是和姜遗光说些玩笑,谁知对方却听得很认真。
还问他:“他们为何认定夷州岛有鲛珠?”
谢丹轩回忆道:“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大王。”
“从千年前起,倭国就有人向中原学习。阴阳家的阴阳五行学说传入倭国以后,在他们国家,就慢慢有了一种人,叫做阴阳师。”
“听说他们的大王身边有个厉害的阴阳师,叫什么、能做什么我也不清楚,但就我抓到的倭国刺客说,他们的阴阳师预言中原有宝物,能让人长生……其中一种宝物,就是鲛珠。”
姜遗光重新看向大海,道:“世上真有长生不老么?”
他们脚下的大海,深深浅浅的蓝,却看不见底,谁也不知海底有什么。传说中泣泪成珠的鲛人又是否真的存在。
谢丹轩笑道:“生老病死乃天命,有生就有亡,人从海里来,回到土里去,哪有什么长生?”
“即便有,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若人人都能天长生不老,那这天下岂不大乱?”
他看得很开,带着皱纹的黝黑面庞,和普通渔民没什么两样,眼睛却亮而有神,坚定不移。
他还有些话没说。
即便是贵为天子,也不见得真能万岁万万岁。
君不见那派徐福出海求长生的秦皇,那些个后来沉迷丹药的汉武帝,唐明皇等,任凭生前再怎么轰轰烈烈浩浩荡荡,也是要西去的。
夷州岛上的日子实在苦,连识字的人都不多,谢丹轩便醉心于研究学术。他方才说到那处,似有所感,可又碍于忌讳剩下的话不好说出口,咽了回去,以至于眼神有些迷蒙。
姜遗光则想得更远。
如果……这面镜子出现很久很久了。
当年求长生的秦皇,真的没有尝试过吗?那些晚年醉心求仙、沉迷炼丹的皇帝们,没有动心吗?
史书中从来看不到一点记载,即便是近卫开放给他看的藏书阁,也只能追寻到前朝。
在前朝之前,山海镜又在何处?
从前人如果有记载,皇帝那里会有吗?
看他不说话,又安静地陷入沉思中的样子,谢丹轩也不生气,告诉他:“如果你对那倭国事有兴趣,倭国每年都要派人来京城,有时会拐道经过夷州晾晒货物,到时你可以同他们打交道。”
姜遗光点点头:“好,我记住了,多谢。”
谢丹轩爽朗一笑,摆手道:“无妨。”
姜遗光还在想着贺韫一事,微微一笑,道:“到时谢大人如果在京中,我有些不懂的倭国事,能请教大人么?”
谢丹轩毫不犹豫答应下来:“自然可以。”
他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笑道:“在下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了。”说罢,又和姜遗光告别,匆匆忙忙上楼去。
姜遗光循着他离去的方向听声音,看他上了二楼,阁楼外圈,能看见谢丹轩匆匆走过的身影,最后进入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打开门缝,悄悄闪身进去。
他刚才听见了什么?
第228章
返京的路程出乎意料的平静。
近七月, 海上风大,太阳也毒得很,赤辣辣毫无遮掩地晒下来,船舱里又热又闷, 不少船工只穿条裤子, 上身精赤着, 晒得黢黑。在船上忙来忙去。
他们忙碌时,姜遗光就坐在角落里看。
他仍旧穿戴整齐,好像不会热似的, 能在船尾的阴影里待一整天。
很怪的一个人。
船上的船工们都尽量避免和他说话。
谢丹轩有时会来找姜遗光说些自己在夷州时的日子,更多时候和船夫们坐在一块儿,聊自己曾见过的稀奇场景。
不出意料的,有人说起了鲛人,有人说起了雷公电母、海娘子, 还有些信誓旦旦称自己在海里见过某种凶兽,只在暴风雨夜出现,高得顶天立地只能看见个影子,口里一吞一吐, 就涌出了巨浪和飓风。
有时在海上也能看见其他船, 海面宽阔,两船交错时小心地隔远了距离, 以免被卷进对方的浪里去。在交错时,两艘船上的人们就会隔着遥远的距离大喊些没什么意义的话。
这一日,他们又碰到了。
是一艘小船, 从他们们东边方向来, 来时就打了旗子,还有人站在船头拼命喊着什么。
谢丹轩起初在同船夫们用炉子烤豆吃, 没在意,直到那艘船越来越近,他才听见了那个人的大喊,扭头看见在海中航行不稳的小小船只?
“是倭国人!”谢丹轩腾地起身,“他们的船渗水了,修不好,眼看就要沉船了,想让我们帮忙。”
甭说是哪国人,只要不是敌人,在海上碰见了,总得搭把手。再看那小船,船身深些,却也不过能容十来人,即便是海盗也不怕,船上有不少好手呢。
那群船夫们听了谢丹轩的话,连忙打旗子喊话,让他们过来。只是两边的旗语和语言都不太一样,谢丹轩刚想传话,就听见遥远的小船那头传来不大熟练的大梁官话的声音。
“多谢——”
小船向他们驶来,只是那船上的舵手明显失了分寸,只能在水里团团打转,又慢慢下沉。还是他们的大船慢慢靠过去,到近前时,丢下长绳索和链子。
小船上的人拼命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说什么,看样子是在道谢。方才喊出大梁官话的那个人用官话同样说着感谢,一边七手八脚把链子拴在小船上,到这时,海水都已经泡到了他们的小腿上,连忙拽着绳索往大船上爬。
“实在感激不尽,各位出手相救。如果没有大家,我们可能就要葬身海底了。”当中一个样貌清秀的男子看一圈,认为谢丹轩是主事人,快步走到他身前,稽首行礼。
谢丹轩忙道:“无妨,无妨……”
那个男人才用官话继续说,他是倭国人,名伊藤次郎,是倭国的贵族,和朝里会说中原话的人学过好几年,心里对大梁十分向往,这才背着家里人偷偷出来,其他人都是他的家臣。
现在,他们被大梁人救了,他十分高兴,不知他们要到哪儿去,如果可以,希望能同行。要是能去大梁京城就更好了,不知他有没有荣幸能够见到大梁皇帝天颜。
船夫们可没那么傻,他们船上的人都是贵人,随便冒出一个人说要和他们同行就答应把人带到京城去,谁知道是不是刺客?
谢丹轩也没答应,只说三日后,他们的船会靠岸,他们可以在那里分别。
伊藤次郎一听兴致就低落了些,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鲁莽了,再一想,他总算是到了大梁,很快又高兴起来。
这帮倭国人给他们平淡无奇的航行日子添了些乐趣。
和只会杀人夺财的那群倭寇不同,伊藤次郎等人非常守礼,且他们对中原拥有极大的好奇心,船上人随便说些什么,都能引来他的惊叹。
伊藤次郎没见到船上其他主事人,在他眼里,谢丹轩是这艘船的主人,其他的人都是他的家臣。也因此,当他得知船上还有四位贵人时,更加好奇,只是那些人都在房间里,要么在阁楼上,很少下来。
谢丹轩给他安排的房间在一楼,通往楼上的通道有士兵把守,任凭他怎么说都不让他上去。
不过,第二天晚上,他见到了其中一位。
那个少年一直独自一人坐在船尾,不要人服侍,其他人看见他都很恭敬,包括那位谢大人,他虽然冷淡,却并不倨傲。
伊藤次郎从未见过这样美貌的少年,一见之下,只觉恐怕《源氏物语》里面那位光源氏也不过如此了吧,不由得心驰神往,当即快步向他走去。
“很抱歉,这位公子请等一等。”伊藤次郎鼓起勇气拦住了那个少年,大胆地向他询问姓名。
船夫们围了过来,一个官兵警告他:“不要打扰公子!”说些,就要把伊藤次郎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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