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兰姑只以为又生了诡异,但再看,那脚印的大小和姜遗光的一样。
“是你的脚印,你腿受伤了吗?”
姜遗光仍旧摇头:“没有。”他没看到所谓的血脚印。
“那会是什么?”兰姑不信,“你踮脚让我瞧瞧。”
姜遗光依言照做了,兰姑看他鞋底,黏了一层厚厚的细碎血糊。
兰姑当即脸色大变,她明白了那些血糊都是什么东西。
善多他……他竟在无意间做下了这些罪孽。
如果只是镜中的人和牲畜还好,要是里面也有入镜人……若往再可怕点的方向想,善多杀死的那些人中,黎恪九公子和三娘,会不会在其中?
“善多,你……”她把自己的猜想说了。
顺着姜遗光来时的方向看去,一道道血脚印渐渐浮现出来,愈发清晰。
姜遗光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总是不知在想什么,但在兰姑前,他做足一副愧疚难过的模样,轻声问:“那我……该怎么办?”
他平时安静老成的模样居多,兰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和偏稚嫩外貌相符的些微慌乱,不由得心生怜爱。
“无妨,我想那些城里应该也没有入镜人了,大家都到了第一城来。如果还留在其他城的,恐怕本身也活不长。”兰姑安慰他,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三娘和九公子,黎恪肯定没走远,算起来,善多还是救了他们一命呢。
至于其他人……善多也没办法。他总不可能飞过去。
“还是先看看这个人吧。”兰姑转移话题。
手缓缓落下的那人坐在树下,他对两人的行为似乎无动于衷。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姜遗光问。
兰姑拧起眉头:“不知道……”
“不知道?”姜遗光露出好奇模样。
兰姑缓缓道:“我看不清他的长相。”
第179章
“看不清他的长相?那其他的模样呢?穿着什么衣服?有多高?是男是女?”姜遗光问。
兰姑却迟疑地皱起了眉, 缓缓摇头:“我也看不清……”
“我……”
繁茂得几乎遮天蔽日的大树下,挂着许多皮囊。
空荡荡、皱巴巴、轻飘飘,随风飘荡。
越远处的皮囊,越小, 离得越近的皮囊越大, 空荡荡的数百来只脚在他们上空飘荡, 有人的,也有牲畜的。
那些人皮也和那个人一样,看不清面容。
像一个个轻飘飘的影子, 在茂密枝叶中飘荡,她看见那些人的脸是苍白的,怎么也看不清五官。就像树下的那个人一样,能看清他披散的长发,枯瘦细长的四肢, 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他是谁?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人十分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
……是男人吗?
既然看不清脸,为什么她会觉得这是个男人?还觉得这是个眼熟的男人?
“是男人,可我不知道是谁……”兰姑语气中不知不觉带了些急促, “我不知道是谁……”
“我觉得……我好像认识他……”
“是吗?”姜遗光轻声问, “他让你觉得熟悉?”
兰姑莫名陷入了焦躁中,抓心挠肝般难受, 听了姜遗光的声音,回过头去:“是,我觉得他很熟悉, 可我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
她看着姜遗光的脸, 不知为什么,这张已和她相处少说有两个月的脸, 此刻却有了几分陌生。
善多仍旧微笑地看着她。
和以往那样,不显于眼底的笑,只是弯起唇角,那张近乎无瑕的面庞沉静又带了几分奇诡。
“你觉得熟悉,是因为那个人……他很像我,对吗?”姜遗光一步步向她走近,轻声问。
唇角弯弯。
话音刚落,兰姑眼前那人的模样清晰到毫发可现。
是一张和刚才对着她笑的面庞一模一样的秀丽干净的少年脸孔,微笑着注视她,瞳仁漆黑。
“你不是善多!你是谁?”兰姑尖声叫起来,浑身寒毛倒竖,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往后退了好几步,死死地瞪着他。
心跳得很厉害,剧烈不休。
姜遗光是什么时候被调包的?是在刚才说话时?还是更久之前?
善多早就被换了人皮,早就换成了一副古怪诡异的样貌,她刚刚竟然毫无察觉?甚至没有察觉到一点异样。
“是我。”姜遗光平静地看她一眼,出声问,“怎么了?”
好似一颗石头打碎平静水面掀起涟漪,那张秀丽的面容一晃眼,又变回了苍白古怪的脸,用有些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他没有抱怨,什么也没说,可却无端让人觉得他有些委屈。
兰姑又不确定了,犹疑地看着他。
方才是鬼遮眼,还是别的什么?
长久未出现诡异,她竟忘了镜中除却飞鸟走兽外,还有鬼的存在。
姜遗光道:“我还是看不见,劳烦兰姑你指路与我,我去试试。”
兰姑心里有些怀疑他,姜遗光表现得越毫无破绽,她越警惕,可眼前的姜遗光,毫无破绽。
“就在你前方,走三步。”兰姑指挥他蹲下,伸手碰到那个人的脸。
和刚才不一样,姜遗光的指尖碰到了那人的脸。
姜遗光和兰姑皆是一顿。
树下那个和姜遗光长着一模一样面孔的人忽然睁开眼,露出安静微笑。
兰姑被这一笑吓得毛骨悚然,拼命给姜遗光使眼色,让他赶紧后退!姜遗光却不知为什么,仍旧保持着那副模样。
被少年触碰着的树下人没有任何动静,只静静微笑,不动,不说话,瞳仁涣散,可兰姑却觉得,不论从哪个方向看去,他都在注视着自己。
余光敏锐地瞥见触碰到树下人的姜遗光眼神微变,刹那间冷厉如刀,很快又恢复到平静模样,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而后,一点点地,姜遗光慢慢后退。
他的动作很轻很轻,轻到像是怕惊动一只栖在枝头的蝴蝶,连呼吸都微微屏住了。连带着兰姑也跟着紧张起来。
“兰姑,我大概明白了。”姜遗光看着脚下无形的画卷,对她说,“我知道该怎么出去了。”
兰姑有了些不详的预感,以手支撑着后退小半步,眼角余光瞥见些什么,悄悄移过去些,柔声问:“善多,你发现了什么?”
姜遗光依旧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
他轻声说:“兰姑,这是一个阴谋。”
“我们之中,不仅仅是我和你,是我们所有入镜人中,只能活下来一个。”
兰姑颦眉:“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说,我们只能活下来一个?”
姜遗光平静道:“这是他告诉我的。”
“他是谁?”兰姑大叫起来,目光惊惶。
“他是谁,你应该知道的。”姜遗光缓缓微笑,“他的长相,很明显了,不是吗?”
话音刚落,兰姑只觉眼前一花,姜遗光以鬼魅般的速度闪身来到自己身前,腹下一凉,而后才察觉到尖锐的刺痛感从下腹传来。
“你——”兰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就这么下手了。
她唇角流下血,在刀刺出的一瞬间抓住了姜遗光的手,她看着那双冷漠的眼睛,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姜遗光要收回刀,他的手却被兰姑看似柔软的手仅仅攥住,无法挣开,他干脆又往前刺入两分,搅了搅。
“就像你们说的,我没有办法,我想活下去。”姜遗光道,“我们早就商议过,在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的时候,各凭本事。”
兰姑终于松开了手。
这句话,只有他们五个人知道。
口里溢出的血不断往下淌,滴滴答答掉落,牙也染上了血,满口鲜红。
“我诅咒你,你将来……也一定会遭受背叛而死。”兰姑往后倒去。
姜遗光依旧无动于衷。
奇怪的是,兰姑刻意往下倒了个古怪的姿势。
她倒下去的一瞬间,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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