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会。
我抽回被他拉住的脚腕,而他毫不留恋地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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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比我与小白同行更久——之后,久到巫商已经想起这段被他遗忘的记忆,然后提到过当时我们的对视。
他问我:「这算不算我们这辈子的第一眼?」
我被难住了,因为对他来说是“这辈子”,但对我来说已经是好几辈子了。
他自顾自道:「不觉得一切都很可笑么?」
「……我以为你会觉得浪漫。」
巫商大笑起来,眼中毫无笑意。
「不,我觉得可笑,甚至恶心。」
我明白他的意思。
这一切都可笑到恶心的地步。
那个被我打伤的Alpha就是罗晓捷。
如果傅白雪一开始就答应和我走,就不会被罗晓捷告发,就不会垂死,更不会遇到过来巡查的巫家父子,巫商和傅白雪不会被强迫与精神海共鸣,不会发生爆炸,我和昭瑶不会诞生。
如果巫琦和罗晓捷没有拖延我的时间,我就能提前找到傅白雪带他走,或者正好撞上力量爆发的场景,过去的我和刚刚诞生的我相遇会发生什么?我不清楚,也许我会死,也许时空会产生缝隙——总之,应该是很严重的后果。
如果我杀死罗晓捷,未来他就不会为恶数年,甚至惊动我和傅白雪去铲除,最后发生那样的纠葛,促使我和巫商最终在一起。可同样的,如果我杀死了罗晓捷,耽误的那点时间可能会导致傅白雪和巫商的死亡。
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那么巧,那么巧,那么巧,巧得让人好笑,好笑到恶心。
我擦干净巫商笑出来的眼泪,他神经质地紧紧掐住自己的喉结,又嘶声重复了一遍。
「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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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技重施毁坏了那扇门,然后看到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小哑巴——他从来没有这么凄惨过。
倒在外面的孩童瞬间被我抛到脑后,我扑到小哑巴身边,手忙脚乱给他做急救,谢天谢地我身上带了肾上腺素针剂。我趴在地上捏住他的下巴,一遍遍做人工呼吸,又按压他的胸口,可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那。
他浑身都是血,我捧着他的脸,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落在了他的脸上:“看看我。求你睁眼看看我。”
就在我都快绝望的时候,小哑巴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他睁开了眼睛。
那大概是我体会的,最惊心动魄的一次对视。
发现人已经救回来后,我果断发动了能力,草草修复了他破损的内脏,确保他不会在半途死掉,然后抱着他就往外冲。经过门口时,他轻轻拽了拽我的袖子,我回头,看到那个小男孩还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倒在那,只用一双枯井般的乌黑双眸望着我。
我问小哑巴:“你要我救他?”
小哑巴无力地点点头。
于是我弯下腰,把少年从抱换做背,小孩则被我抱在怀里。
刚刚到达地面,我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那里彻底支撑不住了。
我把小孩放下和傅白雪放下,再次检查他们的伤势,小孩却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走。”
“我怎么可能把你扔在这里!”我看到他就很想发火,不是因为讨厌,而是他这种轻贱自己的态度,不知为何挑动了我的神经,是那种很想让他哭着认错,许诺再没下次的怒火,“你才这么点大!”
小孩脸上露出一丝讽笑:“我父亲一开始就跑了。我很有用。他会来找我的。”
“可是——”我还想再说什么,他又往树林里指了指,不耐道,“走。”
——这小破孩!!!
不过……他是怎么知道我是从那里过来的?
我压下心中疑虑,再次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有没有反悔。
这次他率先移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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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后我问小白,他为什么都快死了还惦记着那个小孩,小白的回答出人意料。
「因为他救了我。」
「至少两次。」
更久之后,巫商终于告诉我为什么对巫参时期的我这么痴迷。
「当时我倒在那,动弹不得,快要死了,然后眼睁睁看着你冲进火海里。门正对着我,我看到你伏在他身上,在哭。从来没人那么对过我。」
他发出梦呓般的声音:「我当时在想,那就是‘妈妈’么?但明明我也有妈妈。」
「后来,你把我们带出去,你明明背着他,抱着我,我明明就在你垂下眼睛就能看到的地方,可你的注意力全部给了他——我一直在看着你。」
「但你一直没发现,你只是看着他。」
我抱着巫商,与他耳语。
「所以小肚鸡肠的巫商哭鼻子了?」
他终于笑了下。
「小肚鸡肠的巫商不但哭鼻子了,还很嫉妒——我嫉妒到想死;是真的想死。最后你走了,我就想,如果我有这么一个人,绝对绝对不要像那个哑巴一样傻,轻易把人分出去。」
巫商又一次重复:「他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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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话:小灰和小白①
我苦思冥想一阵,然后猛地拍手,欢乐道:“你就叫小白吧。”
四月一日
这章我写得好爽。
整个三卷都写得好爽,终于不用设计伏笔考虑剧透程度铺垫剧情了。
灵感如尿崩。
第126章 五、小灰和小白①
五、小灰和小白①
小哑巴身上有烫伤、烧伤、腐蚀伤、还有其他各种虐待留下的内伤,以及,最不值一提的营养不良。我把他送去了医院做了紧急处理,因为医生说要好好调养,我就回家打算给他做点好吃的。
结果一锅汤还没熬完,我就接到了医院的消息,说小哑巴跑了。我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来我发动了一切我认识的人,终于在一辆要出城的货车车厢里找到了他。找到人的时候,他正被一个男人拽着肩膀,对方呵斥他老实点。
那男人我也认识,是徐和平的战友,属于我做点东西,徐和平吃肉,他能捞点汤喝的情分。我对他道了声谢,领着浑身僵硬的少年回了家。
他见了我以后没再反抗了,只是看起来仍旧怕得很。我不以为意,在回家的路上,我问他:“你吃覆盆子味的太妃糖么?”
他没回答,我猜他是不知道覆盆子是什么。
我安慰他:“没关系,和平以前也没吃过。你会喜欢的。”
他看起来放松了点,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的笑容——我第一次见他笑,看得目不转睛。
他又窘迫起来,目的地到了,我拉着他手进门,结果他似乎被吓着了。
小哑巴很沉默,也很害怕,站在客厅的地板上不知所措地看着我。说“站”也不太合适,因为他伤得太重,只是歪在墙上。
我走前没有关火,厨房里还在用小火煨着鸡汤,香气弥漫得整间屋子都是。他鼻尖耸动几下,我注意到他咽了咽口水,于是问:“你要先吃糖,还是先喝汤?”
他看起来更困惑了,半晌后才比了个手势,我认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是问我为什么。
我歪了歪头:“因为看到你过得不好,我的心会痛。”
小哑巴攥紧了手指,四下望了望,在客厅里看到纸笔后眼睛一亮,在上面写:“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报酬?”
“啊。”我打量了一会,轻飘飘道,“你的字很好看。”
他闭了下眼睛,看起来很无语的样子。我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无奈,我在夸他啊。
他又开始写什么,因为受伤的缘故,字写得很慢,姿势也不甚舒服,像是要晕倒了。我等得不耐烦,思维又开始顺着目光游离,一会儿想他的睫毛好密,想摸一摸,会不会是毛茸茸的触感;一会儿想他的脸青黄青黄的,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这个肤色,还是饿的呢,养一养会不会好点。
直到他把纸条展开到我眼前,我才明白自己又神游了。
他这次写了一段话,我概括了一下意思,就是他弄不清我到底想要干什么,跟我也不熟,希望我不要再开那种玩笑了。然后说谢谢我的搭救,说他愿意力所能及地报答我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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