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咔嚓”一声,我手中的钢笔,硬生生被我捏裂了。
“啊呀,好可怕。”
巫商夸张又虚伪地抚了下胸,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阿宁是恼羞成怒,想要对我动手了么?”
……他真的好爱演。
尽管心里已经快气炸了,但理智告诉我,这局是我输了,所以更要保持仪态,绝不能让他再看笑话。
我学着他的轻柔口吻开口。
“怎么会,我可是昭瑶的狗啊。昭瑶又是您兄长的狗,我怎么能对主人的主人动手呢?”
“噗……”巫商笑喷,他还给我鼓了鼓掌,“昭瑶是巫参的狗——说得好,继续。”
一副我看你准备怎么反击的样子。
他歪在宽大的办公椅上,而我站在他面前。为了和我对话,巫商不得不仰着头看我,但就算是这样弱势的姿势,他也非常游刃有余。
在我的视角,能看到他好整以暇、兴致勃勃的笑容。
我的手指搭在办公桌的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
被单方面输出那么久,我终于决定以更加恭敬的姿态回击。
“我倒觉得,巫先生比我更可怜来着。”
巫商是情报部部长,按理说,这是份要求尽量隐秘的工作。再加上根据我的观察,他也不是渴求外界注意的性格——这两个方面决定了,他不可能会穿着招摇的桃红色外褂到处晃。
而且——他根本不喜欢这个颜色。
这不应该,以他对他那件外褂的宝贝程度——除非那不是喜欢,而是珍重。
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珍重一件衣服?
再考虑到那外褂明显大了一号的尺码,和巫商是两年前忽然穿上它的。
两年前啊,多微妙的时间。
我在刑房待了三个月,不算后面被关禁闭的两个月,前面的第一个月,我可是在刑房那群下三滥身上套出了不少东西。
两年前,从前寂寂无名的巫参忽然登位;两年前,几乎从不出二区的昭瑶出了趟远差,回来就成了部长;两年前,前超能力自卫队第二队队长傅白雪加入玉京春;两年前,巫商的衣服忽然换成了桃红外褂。
更微妙的是,这四件事发生的时间,都不超过一个月。
答案很明显了,两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底层人员无缘得知的大事,改变了这几个人原本的生活轨迹,造成了一些不可磨灭的影响——比方说,死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而这件衣服,就像傅白雪拇指上的扳指一样,就是那人留下来的遗物。
我脸色挂着恶意笑容:“我虽然是昭瑶的狗,但最起码,昭瑶还活着呀……不像某些丧家之犬,我可是有主人的——”
“——砰!!!”
我心道不好,只来得及微微偏了下身子。那颗子弹险险避开心脏,击碎了心脏下方的肋骨。
在刚才那一瞬,巫商几乎是瞬间拔出别在后腰上的枪,毫不犹豫地向我扣下扳机。一枪过后他还不过瘾,又砰砰冲我的双腿开了两枪。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手部没有一丝颤抖和晃动,快得不可思议。
这是近距离的枪击,不存在缓冲的可能性。子弹进入人体后,产生巨大的冲力,又从我的后背和腿部透出。我踉跄一步倒在地上,大量鲜血从弹孔中溢出,不过几秒,剧痛和失血就让我头晕目眩。
在影视作品里,经常有被射中数枪而不死,或挨了一发枪子宛如吃了颗糖豆的强人。
但在现实里,一颗射进躯干里的子弹,就足够要人命了。就算是射进四肢,子弹的冲力也会震碎骨骼,伤者也往往会面临截肢的下场。
超能力者比普通人的体能素质好得多,我自身的能力也能保证我不会出事,所以我还有五分钟的余裕来思考和急救。
五分钟。足够了
看巫商开枪时那股狠劲我就知道,这人又在演。他根本一点都不柔弱,无论是射击的角度、力道、时间,都非常精妙,是绝对的高手水平。
看他射击后面无异色,连手腕都没有揉一下的行动就知道,以他的体格,三发连续射击的后坐力,他轻轻松松。
……啧,巫商这垃圾,他还有哪怕一个地方,不是装的么?
我抽动手指,艰难地拉出傀儡丝,想发动能力修复被破坏的身体。
一只木屐重重落下,踩在我的手指上,又狠狠碾了几下。
我伏在地上——这个姿势能最大限度限制我的出血——勉强抬头看了他一下。
“一句无心之言而已……巫先生打算要我的命?”
巫商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没有了假人一般的、浮夸做作的温柔笑意。
那双厚重的木屐在我的十根手指上碾了又碾,直到传来骨头碎裂声,直到我痛得身体抽搐,他才面无表情道:“宁红尘,你刺探高层的情报,想好怎么死了么。”
说着,他又抬起脚,重重踩在我的脸上,把我直接踩进了地板里。我发出一声闷哼。
哇噻……他真的好生气~
“呵呵呵……哈哈哈哈——”
在这生死关头,我不但不害怕,反而低低笑了起来。
“巫先生,您倒是……出乎意料地记仇……”我断断续续地笑道,“初见时揍您的那一顿……被您记到现在……终于还给我了……是不是很开心?”
啊……疼痛和窒息的滋味,真是甘美。
不能否认的一点是,那几个月的刑讯经历对我还是产生了影响。
我变得偏执、敏感、畏黑,同时,鲜血会刺激我的感官,让我的大脑变得无比兴奋。
如果这些还能克服,那么对昭瑶无药可救的依赖就很棘手了。
但是没办法,整整两个月见不得光、只能全心全意依赖昭瑶的经历,让我完完全全没法抵抗如同天神般出现的他。
本来我是有点移情傅白雪的,因为……嗯,我缺爱嘛,哈哈。
但原来傅白雪只是在监视我,这就显得我前阵子的心动很没意思了。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傅白雪与巫商通话时,会不会一起嘲笑我的愚蠢和天真呢?
所以,这时候对我来说,昭瑶反而显得格外重要了。因为他是稳固我心理的锚点,也是我的保护墙,只要我的卧底身份没有对他暴露,他就会尽全力护住我。
虽然道理我都明白,但是……我其实……还是有点难过的。
我觉得自己很好笑,于是又笑了起来。
“……”巫商皱眉看我,显然不明白我为什么发笑。
“不用管我……你继续……”
巫商被我笑得表演欲丧失,他恹恹地收回踩着我脑袋的脚:“在我玩够之前,你怎么倒是自己先坏了。”
话语中颇有种索然无味的感觉。
“但是……我还是很生气。”巫商蹲在我面前,拨弄着我扫在眼前的白金色短发,语气是死水般的平静,“你知道么宁红尘,两年了,包括傅先生和昭瑶,没有一个人,敢在我面前提那个人——你是第一个。”
“我以为我已经平静了,但事实证明我没有。我还是非常、非常、非常生气。我知道这怒火对你发泄很没道理,可是没办法,谁让你自己要作死呢。”
他说着,从宽袖中拿出一枚针剂,是α型性别定向转化剂。
“说起来,好像还没有人给未分化的人注射过性别转化剂,要不阿宁,你就做这第一个吧。”
说着,他按上针头,轻巧地将那管药剂推进了我的后颈。
巫商的面容秀丽柔和,唇角天然带笑,是可以被评价为天使一样的外貌。哪怕他手上在做着这么残酷的事,看起来依旧很温柔。
什么啊……原来所谓的“残酷天使”,根本不是什么药剂,而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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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话:猛A的日常①
昭瑶冲我伸出手:“搬出来跟我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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