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傅白雪,他也爱听乐队,只是佛惯了,只听,不追,私下自己练练吉他和编曲,算是自娱自乐,这兴趣持续了这么多年,也有了一批圈子里的朋友。乐队是个极其小众的圈子,队员的更迭招收基本都靠介绍,要不是刚才傅白雪打的电话,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混不上面试的。
我忍不住道:“我以为,你就算是玩乐器,也会是弹琴弹筝,或是二胡什么的。感觉这样比较符合你的气质。”
此时傅白雪已经换下了他一身复古的长衫,穿着黑色的印花T恤,还把一丝不苟后梳的黑发弄散,用一次性染发膏染成了奶奶灰。
……和玉京春里的样子天差地别。
我之前观察他时,确实看出他有持续很久的爱好,应该是摆弄乐器之类,但万万没想到是摇滚乐队。就……真的很不搭。
傅白雪把扳指取下来,小心翼翼地用红绳绑好系在脖子上,又用T恤藏起,做好这一切后,他才问:“刨开固有印象,如果你第一面见到的是这副打扮的我,会觉得不搭么?”
这倒是不会。眼前的傅白雪留着奶奶灰的碎发,穿着深色牛仔裤,背后还背着一把吉他,还勾了眼线。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乍看之下,别人只会觉得这人一看就是搞音乐的。
“哦,我懂了。”我恍然,“你特意做造型,是想把两个身份区分开么?包括长衫也是,其实以你的性格,不是特意会装扮自己的人,和他人不同的衣着反而会增加没必要的社交,按理说你是不会那样做的。只是那样的打扮是一种讯号——对么?”
特意穿上和工作状态截然相反的衣服、染发、化妆……这都是简易的乔装手段,有了这些夸张的元素,一般人很难对他的五官产生具体概念,只会有“他好飒好帅”这种模糊印象。
这是对他的身份的保护。
傅白雪点头:“没错。不过你还漏掉了一点。”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只是故意没说。
“是和巫先生一样的情况吧。”我道,顾忌到前面的司机,我比了一个抬袖子的手势,暗示巫商身上那件桃红外褂。
“没错。”
我眯着眼打量他,觉得他对我坦诚得过分了。
无论有问必答的态度也好,有意无意暗示我去调查他们的过往也好,向我暴露他保密多年的喜好也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只是“没法放着不管”的话,我觉得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他任我观察,表情很坦然。
“……算了。”我闷闷地想,“迟早发现你的盘算。”
见面的过程很顺利,面试官就是我们想要查的阿詹。傅白雪不是八面玲珑的人,但专业技术过关,而且他那种寡言的样子,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安定了阿詹的心。一个乐队里,不能有两个太强势的人,他在他的乐队里说一不二,前一个吉他手就是因为跟他性格不合才走的。
至于我,在听了我当场弹的巴拉莱卡,又得知我不参加分成,只想跟着训练,想要加入乐队近距离追爱豆后,也可有可无地同意收下我这个赠品。
在磨合了一周后,今天就是试演的日子。这个乐队在圈子里算得上知名,一场演出能卖两百多张票,在百废待兴的战后,已经相当出色。
试演反响不错,阿詹除了是主办外还负责编曲,他在新的曲子上还加了一点俄式元素,因此我也得以露脸,负责间奏。演出完毕后,我看到阿詹神采飞扬的脸,轻轻用胳膊肘捅了下傅白雪的腹部:“他是真的喜欢这个。”
傅白雪点点头:“我也喜欢。”
我:“……”谁问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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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我们又进行了几次排练和演出,反响都还不错,看起来,我们似乎已经融入这个乐队里了。
在某次练习结束后,阿詹主动邀请乐队里的人吃饭,说自己最近赚了笔钱,心情好。
我和傅白雪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乐队是个花销很大的爱好,在唱片市场一塌糊涂,门票几乎等于白嫖的现在,玩乐队基本都是为爱发电,大家都有一份自己的营生。比如阿詹,cpa的身份能让他过得比较体面了,只是如果仔细算算账,就发现他为乐队投入的,远不止他明面上赚到的数目。
我们先是去吃了火锅(其实我有点不适应这种大家拿着用过的筷子,在一个锅里搅来搅去涮口水的料理方式),期间喝了不少酒,又去唱歌,唱完以后还去吃了顿夜宵。
人到半夜,精力发泄得差不多后,又有酒精催发,情绪开始自然而生地低落。
叫阿诚的贝斯喝得烂醉,忽然用手比在嘴边做扩音器,大喊:“Beta就是狗屎——!”
我也装作烂醉如泥的样子:“Beta也挺好的吧,虽然没Alpha厉害,但好歹没有Omega惨啊。”
阿詹觑了我一眼,醉醺醺地哼笑:“果然是个没吃过苦头的小少爷。”
我给自己立的人设就是音乐发烧友,为爱倒贴不知人间疾苦的外商幼子。
鼓手也凑过来,他同样是个Beta:“来来来,我给你算一下,Beta有多惨。”
“整个八区有6亿中,Beta占了五亿四。但人数这么多,我们Beta占据领导权了么?没有!你去看各个领域的顶尖,都是一溜烟的A!A!A!操他妈的Alpha,狗日的玉京春和自卫队,好歹玉京春还假惺惺地说什么“大家都是兄弟”,他们也有Beta部长,自卫队就他妈搞笑,明明是维护治安的团体,却从上到下一溜水的超能力者,这些人从哪来,还不是Alpha和Omega!老子每天辛辛苦苦挣钱,到手一百块,自卫队要拿三十,玉京春更离谱,他要拿二十五!我一天到晚累死累活,拿到手的钱还不到一半,更搞笑的是那些比我们强的多的Alpha甚至不用交钱,如果是Omega,还会给你倒贴!”
“操他妈的战争,操他妈的世道,操他妈的交钱,操他妈的狗屎Beta!”
傅白雪静静喝酒,作为一个上过战场,当过自卫队队长,又在玉京春当部长的王者,他表现得很低调,就差把“无辜”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我适时捧哏:“再怎么样,Beta也比Omega强啊,我马上要分化了,现在我每天都在祈祷自己千万别分化成Omega。津贴再高有什么用,听说玉京春会逼你跟Alpha结合生孩子,而且自卫队根本不会管——想想就想死!”
“自卫队管个屁!我看他们嘴上说的好听,实际跟玉京春是一伙的,我那天亲眼看见,玉京春的仓库被自卫队端了,两边为了武器打得你死我活,完了半路玉京春那个养狼的来了,自卫队一下子就萎了,不但把仓库里的东西还了,还约了饭——草泥马这群人演我们呢!”
这事我有印象,上个月玉京春从欧洲进了一批军火,被自卫队知道了,对方一个小头目动了歪心思,结果被昭瑶教做人了。不过当时我在巫商手底下,这事我没参与。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架子鼓小哥一拍桌子:“老子是那个看仓库的,草泥马老子看了半个月,自卫队忽然过来说仓库里都是违禁枪支,他们要收缴——操!”
我肃然起敬:“您竟然活下来了,真不容易。”
架子鼓小哥一摸脸,心酸道:“对,我竟然活下来了。”
眼看话题走偏,一开始大骂Beta狗屎的贝斯手不乐意了。他拽着我的话头:“所以才说你是小少爷,如果你不是家里有钱,Beta的税重到能逼死你!我还算好的,起码能糊口,还能靠乐队赚点外快,你知道低收入的Beta干一天活,可能只够自己吃顿饭么?要是有家要养,那真的是恨不得卖肾——”
阿詹嘲道:“现在世道这么乱,器官已经卖不出价了。听说玉京春里杀人越货分尸卖器官一条龙,白嫖的他不香么?”
贝斯双手一摊:“所以说嘛,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就他妈离谱,哪怕是去做鸡,最普通的Omega价钱也比最好的Beta多一个零!要是有Alpha愿意养我,生孩子算什么,我愿意躺床上张着腿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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