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照顾瘫痪在床的老人,习惯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为他找药, 习惯了打理他的琐碎, 送他上青云。
所有为什么那么轻易就和他背道而驰,一次都不曾停步, 回头?
“有因才有果。”季明川眉眼精致,语气平淡,内心翻涌着无人知晓的怨恨,四年不曾褪色减弱,“他造的因,他该负责。”
晏为炽点了根烟,朝屏幕喷吐烟圈:“没见过比你更下作的。”
季明川轻笑:“他养大的。”
晏为炽一阵反胃。
“我学软件学编程代码接触黑客技术,是为的什么,”季明川自说自话,“就为了偷窥他的生活。”
这话不能全信,身为拥有过陈雾所有关爱的前任,轻松就能刺激到他的现任。
晏为炽的面上没有表情。
“除非我死,否则你们之间永远都会有我的参与,以在你看来见不得人的手段。”季明川的头又开始疼了,他每次疼都会怪陈雾,每次都是,狰狞混着委屈,能让他从这种扭曲的情绪里出来,要么是陈雾回来给他做木牌,和从前一样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他,要么他去地底下,没有第三种可能。
“是不是无数次后悔当年没对着我的头多敲几下扳手。”季明川疼得全身发抖,瘾症发作似的渗出冷汗,“我哥不会喜欢一个手上沾血,权势滔天草菅人命的富家少爷,他喜欢能和他去菜地摘菜,吃馒头喝稀饭,心地善良的普通人。你把我杀了,我哥就不会继续留在你身边了。”
晏为炽撩起眼帘,眼里流露出的鄙夷厌恶,犹如在看一条丑陋恶臭,全身流脓的虫子。
季明川的虚假笑意消失不见,他放下交叉的手,整个面部神情显现出来。
那是对晏为炽不加掩饰的杀意,高人一等一般。
隐隐有什么意味不明的东西无声无息地流出。
似乎一个以为另一个蒙在鼓里,一个把另一个当作跳梁小丑。
谁是笑话还说不定。
“嘭”
晏为炽把笔电关了,他在盛怒中打电话:“再给我加密,公馆所有电子产品,如果还能被攻破,”
那头心惊胆战地应声。
。
晏为炽连着抽了几根烟才发现自己没拿烟灰缸,烟头在地上,烟灰在身上,他烦躁的起身出去拿扫帚。
留宿的黄遇在观景台抱着望远镜看星星,察觉到动静跑到客厅:“炽哥,这么晚了还打扫卫生?”
晏为炽一手扫帚,一手畚箕。
扫帚是用芦粟籽编织的,畚箕也不是商场常见的铁皮,是竹子做的。
两样工具来自老石村,市面上都买不到的老旧传统手艺。
而扫地机器人早就被防尘罩盖住丢在了影院角落,吸尘器都很少用了,陈雾喜欢用拖把加布擦地。
黄遇来这几次都没见着炽哥手上的两样东西,他这下子眼睛都瞪直了。
我靠,什么远古文明???
黄遇跟到书房,抄起手机对着炽哥就是一顿拍。
畚箕被晏为炽砸向黄遇,黄遇及时跳到一边才没遭殃,他感受到炽哥的心情很差,照片也不敢拍了。
不会是陈雾非要让炽哥在这时候扫地的吗?
黄遇拧着眉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功夫,晏为炽已经把烟灰跟烟头都清理干净了,他将扫帚畚箕放回原位,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
“诶,炽哥,有什么事你可以跟兄弟我说说啊,憋在心里多难受,”黄遇精神抖擞地晃了过去,入眼是大而奢华的酒窖,就三瓶酒,还是那次他家新品发布会送的。
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不摆满酒,偶尔来尝两口。
黄遇在一侧酒柜最底下发现了一排纯牛奶,他抽抽嘴,也就陈雾想得出来在酒窖放这玩意儿。
凌晨一点多,晏为炽跟黄遇干掉了一瓶圣瑞新品,各自回房。
半个多小时后,黄遇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他打完游戏出去。
黄遇本以为自己听岔了,或者是猫狗里面哪只起床了造作了,然而他看见的是……
应该在主卧搂着心肝宝贝睡觉的炽哥,孤零零地坐在南边次卧门口。
黄遇揉揉眼睛,闭上缓了缓,炽哥还在那儿呢,靠,没看错。
不会吧,吵架了?
现场直播?
黄遇拍脸掐大腿,别笑,憋着,他正儿八经地走近,吃惊道:“炽哥,怎么了这是?”
晏为炽周身气压很低还躁,他喝了酒上床,缺少安全感要亲要摸要弄,把人惹急了离家出走,拿着枕头到次卧来睡了。
住进来几年,第一次和他分房睡。
这谁受的了。
晏为炽揉着突突乱跳的太阳穴。
黄遇没闻到炽哥身上的酒味,只有青柠香,不都洗了澡换了衣服吗怎么还被嫌弃,陈雾过了啊。看看他,酒气冲天都没人管。
“喵~”
三花的小短腿迈着慵懒的步伐凑过来。
接着是黄狗,甩尾巴的频率和他的主人性格一样慢慢吞吞。
这下子次卧门外就聚集了两大只,两小只。
晏为炽瞪猫狗,都窝墙边干什么,不知道挠门?没一个机灵的。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关键时候还是要靠他自己。
就在这时,黄遇“咦”了一声:“炽哥,门没关紧。”
晏为炽不动声色地将钥匙放回去。
这是等着他反省。
他在心里打草稿拟检讨,差不多了的时候才站起来,他正专注于把次卧的人哄回主卧,肩膀冷不防地被拍了一下。
“操。”晏为炽骂出声,他甩开黄遇的手, “你怎么还在这里,滚蛋。”
“马上滚马上滚。”黄遇小跑着走到玄关,打开门又关上,假装走了,他偷偷摸摸地找了个地方偷听。
然后就听到他炽哥来了句,“不是我要喝酒,是黄遇非要拉着我喝。”
黄遇:“……”
炽哥睁眼说瞎话的毛病,一如当年说不知道他跟昭儿要去水库小屋一样,功力不减。
想到昭儿,黄遇看热闹的激动就没了,他使劲抓了抓凌乱的头发,靠墙坐下来。
一片寂静里是晏为炽沉闷的嗓音:“你想想,我什么时候有半夜喝酒的毛病,没有过。”
黄遇:“……”
我就有吗,我也没有好吧。
晏为炽道了半天歉,门里面才有了回应。
陈雾的声音不算模糊,不像是在床上,可能在地毯上或者榻上,他说:“不全是你这么晚了喝酒的原因。”
“是,我知道。”晏为炽诚意十足的自我检讨,“我中了敌人的攻心计。”
陈雾叹息:“哪来的敌人,没有敌人,你不要树立假想敌。”
晏为炽眉头锁在一起,一语不发。
半晌后,他沙哑地开口,音量低不可闻:“我可能需要看心理医生。”
没等陈雾说话,晏为炽又道:“也不一定,过段时间说不准就能万事顺遂,自愈。”
“我可以进来吗,祖宗。”他不轻不重地扣两下门。
陈雾说:“没关。”
晏为炽摩挲虎口处前晚被他咬的印子,低声下气:“没你的批准,我敢进去?”
黄遇诈尸一样跳出来:“放屁,炽哥刚刚都准备直接拿钥……”
晏为炽抓起黄遇的外套蒙他头上,推着他去玄关,开门,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大门在“砰”地一声响后关上。
动作一气呵成。
晏为炽爆了两句粗口,他捋着发丝转过头,猝不及防地跟不知何时出来的陈雾四目相视。
“怎么没穿鞋。”晏为炽大步过去,对着陈雾左右两边站岗的猫狗一脚拨开一只,抱着他去主卧。
陈雾愣愣的:“你不是闹别扭了下去散心啊。”
“我拿什么散,心不是早就在你这儿。”晏为炽蹭着他的脸颊,“漱过口了,嘴里没酒味,想接吻。”
第64章
陈雾的首次离家出走时常为七分钟二十八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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