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为炽记得当时自己放学回来看到帘子,喉头哽出一口老血。
陈雾在二手市场跑了一天,鼻子冻皴了,看着惨兮兮的,他把被晏为炽扯下来踩在脚底下的帘子一点点捞起来,蹲在地上肩膀抽动压抑着擤鼻涕声,就跟受了多大的欺负似的。
晏为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雾,看对方捞帘子捞到他脚边,想让他把脚抬起来又不敢说的窝囊样。
那是陈雾住进来的第一天,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就找死的挑战他的底线。
后来……
帘子留了下来。
晏为炽至今都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忍住没把帘子带人打包扔出去的。
平时晏为炽不允许陈雾拉帘子,从早到晚的收在墙边,就连睡觉都不让陈雾把帘子拉起来,他看一眼就上火。
现在看着完全拉开的帘子,晏为炽觉得自己的感冒加重了,他吼道:“陈雾!”
“诶!”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应声。
晏为炽冲跑来的陈雾下命令:“把帘子给我收起来!马上!”
陈雾手忙脚乱地照做。
“过来,给我按按。”晏为炽趴着,脑袋歪在一边,额头抵着床单。
脑后头发剃得很短,露出的后脖子修长,凸出的那节骨头上面长着一颗小朱砂痣。
仿佛用鼻尖贴蹭上去,能嗅到干净的性荷尔蒙。
陈雾在他的指示下,用让他满意的力道给他按了按耳后和颈侧:“这样能治感冒的吗,晏同学还懂穴位啊,真厉害。”
晏为炽打开手机拍照模式,举起手机对着陈雾的笑脸:“看看你拍马屁的猥琐样子。”
陈雾讪讪地闭上了嘴,不笑了。
或许是药物起的作用,也有可能是陈雾按摩得当,晏为炽不知不觉的沉睡过去,他醒来时,窗外的夜色已经稀薄了许多,渗出一丝朦胧的白来。
陈雾反着坐在椅子上,两条胳膊抱着椅背,脸枕上去,就这么在他床边守着。
晏为炽顿了顿,扯扯唇角:“发个烧而已,又不是要死了,在这等着给我送终。”
贴墙的小灯昏黄,陈雾发出黏糊的梦呓,隐隐约约的好像是在叫什么人,有些难受的把指尖收拢在手心里,晏为炽没注意到,他烧退了,肌肉疲软乏力,无聊的拿起被子上的眼镜玩了玩丢回原处,起床去洗澡。
陈雾从睡梦中醒来,他摸到眼镜戴上,顺手蹭掉眼角的湿意,视线循着哗啦水声望去。
卫生间就在窗户西边,玻璃上有层膜,能起到遮挡作用。
不过晏为炽在家的时候,陈雾是不会洗澡的,他都是等人去上学了才洗。
陈雾打了个哈欠,他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卫生间的玻璃门突然拉开了,一股混着清爽果香的热气冲了出来。
晏为炽边走边低头擦佛珠,头上搭着块毛巾,背心外面是敞着的冲锋衣,运动裤的抽绳一根挂在外面,一根塞在裤腰里面。
“晏同学,你不烧了吧?”陈雾关切地问。
“嗯。”晏为炽眼里的血丝没褪,他半垂着眼皮,精气神还可以。
“不烧了就好。”陈雾松口气,他进卫生间把地拖了,顺手把台子上的物品整理整理。
晏为炽的洗漱用品不多,陈雾的更是少得可怜,洗头洗脸都是一块香皂解决,要不是晏为炽嫌他用香皂洗的头发难闻,把自己的洗发水丢给他用,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换洗头的。
不是为了省钱,是不想。
对他来说,换掉一个用久了的东西,要用很长的时间去找替代品,再去适应,如果用了一阵子发现不合适,还要重新寻找,一切重来。
这过程太费神费心了,不到万不得己,他是不会更换的,连那样的念头都不会有。
陈雾给抹布清清水挤干铺边上晾着,他出去发现晏为炽在掏挂在吊床链条上的卫衣口袋,没有要继续睡的意思,便问道:“你不睡了吗?”
晏为炽洗了个澡,毛孔里的灼热粘腻感都冲掉了,他舒坦了,耐心都比往常要多,有问必答:“不睡了。”
“那我帮你把被子洗了吧,都是汗。”陈雾说着就开始拉扯床被,眼角眉梢不见丝毫嫌弃和不情愿。
“陈雾,你不需要卖力的讨好我,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晏为炽从卫衣口袋里掏出张疑似宣传单的东西,余光扫过背对他的单薄身影。
陈雾手上的速度慢下来,他咽了咽唾沫,有些难为情地说:“我没有……”
那声音太小,也就他自己能听得见。
晏为炽没有追问,他把手上的纸收进抽屉里,拿掉毛巾抓弄潮湿的发丝,关于他昨晚的状似鬼上身行为,他没提,陈雾也没问。
莫名其妙的出现,理所当然的翻篇了。
屋里一片静谧。
“晏同学,你头发是在哪烫的啊?”陈雾趴在吊床边拆被套,“我前面的头发有点长了想剪剪,也想换个发型,理发店过年应该都有活动,比平时要划算些。”
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他垂下眼睛,掩盖了眼底的情绪,“我还没试过烫发,要不我去你做头发的那家店问问……”
“没做,自然卷。”晏为炽说。
陈雾惊讶地转头:“啊……天生的吗?”
“不然?大自然卷的?”晏为炽看智障一样看他。
陈雾:“……挺好的。”他一眼不眨地瞅着晏为炽的一头金毛, “真的挺好。”
晏为炽看陈雾那眼巴巴的样子,怎么感觉像是在看狗,想要撸几下?
下一秒他的面色冷沉下去,妈得,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模糊不清的吵闹声,夹杂着歇斯底里的哭吼。
陈雾往窗外瞧了眼:“晏同学,可能出事了,我出去看看。”
“你居委会的?”晏为炽话音未落,给他拆被套的人就已经跑出去了,门都没来得及关,他的额角抽了抽,黑着脸把剩下那部分被套扯了出来,和床单一起拿去卫生间的洗衣机里洗。
陈雾回来跟晏为炽分享外面那场闹事,说是一大哥的媳妇找过来了,骂他为了钓鱼什么事都不管,家也不回,一天到晚的往水库跑。
两人在水边倒了一堆前尘旧事,闹得太厉害,现在去办离婚了。
“从同学到夫妻,十多年了,就因为钓鱼。”陈雾瘫坐在椅子上,摘掉眼镜抹脸,嘴里发出不能理解的叹息。
“你是不是傻,这和钓鱼没有直接关系。”晏为炽轻描淡写,嗓音里是不沾情爱的清醒理性,“是没爱了。”
陈雾朝他看去。
晏为炽要去晨跑了,衣领的拉链拉到下巴底下。
青春胜过所有盛装。
冲锋衣和运动裤显出干净气质,肩阔腿长,十分出挑。
他说:“爱情是多巴胺。会在某一瞬间突然出现,也会在某一瞬间突然消失。”
陈雾的脸上满是迷茫:“什么是多巴胺?”
晏为炽停下捏转腕部的动作侧低头,仰视他的人有双泪眼,任何时候看,都给人一种要哭了的感觉。
刚才出去一趟,可能是被风吹的,现在眼尾红红的,眼里的水像是更多了,随时都会滚落下来。
大概是晏为炽良久都没回答,陈雾又问,小学生课堂提问般认真: “那多巴胺出现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晏为炽正因为刚刚的走神烦躁,见他还在问,便绷住下颚线,冷嗤:“我十八,处男,你问我?”
陈雾:“……”
第3章
周一上午,西德职高门口出现了一群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男孩子,都是青涩又嚣张不羁的模样。
第二节 课都快结束了,他们才来,勾肩搭背玩笑打闹,一点儿都不慌。
门口也没有纪检的人在监督。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国粹,男孩子们甩着书包,晃晃悠悠地往学校里走,其中一人蓦地停住脚步。
头上挑染了两缕绿的黄遇喊问:“炽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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