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念道:“你这句话问得像是挑衅,他很难做出推拒。”
贺疏星道:“我只是随便一说,我爸手里留了有利证据。”
容念深吸一口气:“你爸没拿这个敲诈窦家,或者让祁封竞拍,真的很有品行。”
“我妈离开后,他的愿望只剩下我能顺利长大。”贺疏星道,“最好长得如他所愿。”
容念沉思:“那他现在……”
“这事当然没瞒着他,我回家就和他说了,其实他戒烟了很多年,那天晚上却烧掉了两包。”贺疏星道。
容念不住地打量贺疏星,确认对方身体完好,脸上也没伤痕,再放下心来。
“他难得没否定我,可能是因为阻挠也没用了。”贺疏星道,“他说他和我妈从小认识到大,最后变成我妈最讨厌的那种人,我妈只陪了我八年,我却能做她希望的事……”
“反正我爸讲他不敢反驳,怕做梦会被我妈揍。”贺疏星叼着棒冰的细木棍。
本来容念听完,就想找祁封问一下这件事情。
收拾完东西离开学校,他刚到家还没来得及休息,先接到了祁封的电话。
一瞬间,容念意识到接下来的信息量,竟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偏过头去,想要去找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
然而陆岁京跟着校队出国比赛,并没有在自己身边。
容念闭了闭眼再接通电话,倾听片刻后,散漫地靠在了沙发上。
他嘲讽地说:“老夫人在诚心忏悔,要当面求我原谅?”
祁封道:“场面非常精彩,特意为你开一场道歉会,算是我对你的谢礼,如果你不过来坐坐,我会为你遗憾。”
窦家老夫人向来高傲,以她的脾气,死到临头也照样嘴硬,能悔改才有鬼。
她把面子视作性命,如今做出这番举动,估计祁封是用了些堪称可怖的手段。
“我不是她那种法外之徒,没有触碰红线。”祁封猜到容念在想什么,“说起来她和大嫂指不定想抽干净你的血。”
祁封的声音很愉悦,仿佛在组织好友进行狂欢。
其实这是很令人不适的,强烈而扭曲的情感是一把没有柄的利剑,紧握在手里时重重挥出,流血的不仅是一方。
容念沉默片刻,就当祁封以为电话的另一端在害怕时,少年低声笑了一下。
“小叔叔,想激怒我?我可不怎么发脾气。”容念道。
他顿了一顿,礼貌地说:“你的邀请我收下了,请问看戏地点在哪里?”
第86章
经历四轮集训, 初赛和复赛顺利结束,团体赛道和个人赛道都有燕大的学生入围。
今年的决赛地点不在本市,带队教练出发前表示放松心态, 当做一场公费旅游。
大家下了长途飞机,被举办方接上大巴车,送往早已安排好的酒店。
其他同学要么睡得歪歪扭扭,要么兴冲冲做起当地美食攻略,陆岁京拍了张路途照片,发送给置顶的联系人。
“啧, 这就是脱单的人生赢家, 落地先和对象报备。”队友调侃, “我这种单身狗打开手机都不知道有谁乐意和我聊天。”
国内临近傍晚, 这时候容念该在准备吃饭, 一时半会没有吱声。
陆岁京关上屏幕撇开眼,淡淡地朝队友道:“你收一下新消息。”
直男队友挠了挠板寸头, 贱兮兮地提醒:“这不好吧, 咱弟妹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继而打开微信,里面是一道自己上回没做出来的暴算题。
队友登时犯起PTSD:“……”
陆岁京摆出一种语重心长的表情,这种神色实际含义却并不温和, 仔细想来堪称威胁。
“后天比赛别拖后腿, 你弟妹想拿奖杯装点书房。”他说完便转身对着车窗,打算补一会觉。
可惜这一车人打呼噜打得此起彼伏,陆岁京忘了准备耳塞,听得耳边嗡嗡直叫, 瞌睡虫纷纷飞走。
容念就不会这样, 陆岁京心想。
尽管两个人分开没到十八个小时, 不过是转了两趟机的工夫, 陆岁京便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想念对方。
少年睡觉的时候会有些可爱的小动作,喜欢被自己搂着,却总是不承认,呼吸很轻很浅,指尖常常拉住陆岁京的衣角。
陆岁京默默犯了一会相思病,再看到容念发来回复。
容念:[到了呀?]
容念:[在你双肩包的夹层里放了眼罩和耳塞,你有需要的话用上。]
容念:[猫咪贴贴.jpg]
看着容念发来的可爱表情包,陆岁京点进去收藏该主题,再从里面翻找了下。
他很快找到满意的选项,发送其中的[飞吻]。
·
容念撩起眼帘,瞧着陆岁京黏糊糊的回应,脸上不禁浮现出笑意。
过了会,他被祁封的助理接到窦家,路上顺带打听了一番老夫人怎么性情大变,居然战战兢兢忏悔过错。
助理向容念解释:“窦家在北山有一片墓园,老爷子去世的时候,老夫人在筹备葬礼时,也给自己定好了位置。”
容念道:“老夫人在这种事情上保守到有点迷信,应该还大费周章地找过风水师。”
“对,确实是这样。”助理道,“祁总说老夫人不认错,自己就不罚她,既然她这辈子乐于积善行德,祁总成全到底,等到她百年后,帮她捐去实验室……”
祁封向来心狠手辣、说到做到,整个窦家现在风雨飘摇,可以说是落在了他手里。
老夫人的退路全部被堵死,闻言便无法继续端住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慌张地道歉,卑微地祈求祁封做事不要太绝,祁封则语意模糊地说要看心情。
“祁总刚和老夫人讲,如果她能让你高兴,那自己心情会好很多。”助理道。
他们没有去窦家的宅邸,也没有去祁封的办公室,而是去了郊外的一处公用墓园。
容念若有所感,到场后一看,老夫人浑身黑装,哆嗦着跪在祁母的墓前。
这里被特意清过场,门卫、保洁这些外人统统不在,成列墓碑拥挤在一起,傍晚环境凄清孤寂。
容念走近他们,轻轻咳嗽了一声。
祁封慢条斯理道:“阿姨,小容来了,你看看他吧。”
短短几日局面天翻地覆,在一众律师拿着证据登门,说起遗嘱造假的那刻起,老夫人迅速变得衰老沧桑。
混浊的眼珠子从下往上看向少年,老夫人抖了抖嘴唇,终是没办法对个往日没当回事的小孩道歉。
“我、我没对不起他,是方悦秋!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媳,留不住丈夫也管不好孩子,成天给窦家造孽!”老夫人辩解。
容念望着眼前画面,讥笑地勾起嘴唇。
上辈子他被窦家害死前,精神恍惚地被绑在角落,吃力地仰视对方奢求一线生机,却得到贬低和侮辱。
如今两个人位置调转,容念垂下眼,与她对视的同时眼底一片冰凉。
他道:“你一直默许方悦秋这么做,拿我当做窦洋的备用血袋,是不是?”
老夫人道:“没有没有……”
“这时候了还撒谎,让人怎么高兴得起来?”容念道。
他收起眼神,慢悠悠地说:“话说这里还有很多空碑位,怪冷清的,把你家里人迁来好不好?你欠祁先生那么多,让他们陪陪祁先生的生母,也算是一种弥补。”
容念拿捏她的软肋口头威胁着,果不其然,老夫人瞬间白了脸色。
这对她来讲,打扰过世长辈的清净最是不孝,真这么做的话,自己毫无颜面去见祖辈,还要受后代唾弃。
她道:“容念,我对不起你,我真的该死。你来我们家那么久,我见了你那么多次,都没想过拉你一把……”
“拉我一把?”容念道,“讲得真好听,你每次看到我,都很享受我和蝼蚁一样,被你们骗得团团转的样子。”
老夫人道:“我错了,是我不对,我跟着方悦秋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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