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先生?”对面问。
容念迷迷糊糊道:“嗯,我是容念。”
“我是陆总的助理,您可能没见过我,临时问秘书要了您的电话……”
电话对面的人语速非常快,容念在半梦半醒之间,迟钝地消化这些话语。
“路上出了些事,但万幸陆少爷没什么大碍,已经在观察室了,送他的司机还在抢救中……”
容念愣了下,登时就僵住了:“什么?”
他立即坐了起来,作势要换衣服出门,同时瞌睡虫全都因为这句话瞬间消失。
“你们在哪儿?他怎么了?”他追问。
他一边听助理匆忙解释,一边在玄关处翻找钥匙,挑了辆适合跑长途的越野就往外赶。
三点半,夜里漆黑一片,天气又不好,这时候出门其实很危险。
尤其容念还一路开上了高速,跟着导航一口气开了四个小时,到医院时已经天蒙蒙亮。
陆岁京是在来京市的路上出了车祸。
因为左等右等没买到合适的航班,暴雨不断也确实没办法坐飞机,连着几天被这么一搞,高铁票早被抢购一空,所以他决定走高速回来。
一共十多个小时的路程,放在往常是没什么问题的,可偏偏司机前一天熬了夜又没吭声。
司机疲劳驾驶,居然直接开着车睡过去,一头撞在了高速围栏上。
陆岁京没想到居然能有这茬,当时在车上补觉,幸亏坐后座还系着安全带。
否则这会儿估计没法好好地躺在病房里。
他被送进医院时,被仔仔细细检查过一遍,身上有几处擦伤,没有别的毛病。
要说撞得完全没事那是不可能的,陆岁京晕头转向地睁开眼,就看到容念面无表情地坐在床头。
陆岁京有点发蒙,一时间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还怔怔地说:“我的灌汤包……”
容念勉强勾了下嘴角,却并不开心。
他道:“撞扁了,还剩下点蟹黄的残留碎渣,你要看看么?”
陆岁京后知后觉这里是医院,缓了有半分钟,才记起来路上发生了什么。
开长途很累,怕那人的体力扛不住,在他的要求下,自己和司机换过一次手。
然后他开了大概四个小时,到服务芋咥区后,司机坐立难安地抢过了驾驶座。司机再三强调休息够了,接下来一路完全能行。
那会儿陆岁京时不时看一眼手机,还想给容念一个惊喜,觉得在自己能赶上一顿周末的爱心早餐……
然后,在他以为闭一会眼睛就能见到男朋友的时候,司机一个方向盘打滑。
回忆到这里,陆岁京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下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他转而低低“嘶”了声,忍不住蹙起眉头,作势要捂住被纱带缠绕的地方。
紧接着,他发觉容念的脸色瞬间变得很不好看,于是硬生生地躺了回去。
“也还好,不是很痛。”陆岁京道。
容念冷笑了一声,道:“是吗?你之前额头全是冷汗,我想给你擦一擦脸,你疼得抓着我的手死活不放呢。”
陆岁京闻言便再想去握容念的手,却被容念灵巧地避开。
就在陆岁京扑了个空的一剎那,容念有些用力地反握住陆岁京的右手,是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容念知道这事儿不能、也不该怪陆岁京,但是……
但是他心情真的很糟糕。
与此同时,陆岁京也在不住地打量容念的神色,心里暗道不好。
“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容念忽地顿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容念倾身,离陆岁京更近了些。
他问:“你知道什么了?”
陆岁京立即一副任由指责的架势,道:“我知道错了。”
“噢,错哪里了?”容念问。
陆岁京开始头脑风暴地细数:“不该开夜车,也不该听司机的话,没有及时和他换手,更不该疏忽了他……”
“不爱听这个,我又不是保险公司的人,是你男朋友,换点说辞。”容念打断道。
陆岁京:“……”
怎么办,男朋友真的生气了。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很小心地请教。
他询问:“请问我还有哪方面的知识点需要补课?”
他们紧握的手始终没放开,经过一遭意外,陆岁京流了点血,本来手心有点凉,现在被容念慢慢焐热了。
容念道:“你好像不是太清楚,我有多爱你。”
“爱”还可以用另外的词汇去释义。
在乎、牵挂、重视。
看到受伤会心疼会害怕,会比感同身受的痛苦更甚。
他明白陆岁京对自己的执着和情愫,隔了两世,隔了生死,对方依旧对他心心念念。
陆岁京对他做的也很多,流露出的情绪,不自禁的举动……太多了,数不过来。
可坐在床头,他心想,自己对陆岁京的爱有没有确切传达到呢?
陆岁京害怕失去他,也没办法失去他,在两人分离的日子里,连幻觉都是自己的样子,容念已经再明晰不过。
曾经他觉得这种事挺偏执的,而现在看来,貌似自己也不是做不出来。
他也是同样,不能接受没有陆岁京的任何一点可能性。
陆岁京被这句话砸得愣了下,转而道:“我清楚啊。”
难得如此无措,他试图找出点话题和缓气氛。
陆岁京想动弹,碍着有伤在身,又是被容念盯着,束手束脚的,硬生生逼自己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他不停地打量容念的脸色,道:“那个,我们好几天没见了,不都说小别胜新婚……”
容念道:“嗯嗯,说到这个,真担心你肾被撞坏了呢,待会儿安排个全身体检大套餐。”
言下之意是,一时半会别想出院了。
陆岁京面对这种担忧,根本无法忍受,立即做出了澄清。
“我的器官我明白,它真的很好!”他道。
容念笑了下,垂着眼帘,开始玩陆岁京的手指。
“哥哥,你别气了。”陆岁京说完,开始找事,“实在不行你揍我一拳?反正伤多,再添一道,别人看不出来。”
容念道:“真能添啊?”
陆岁京当然说的是反话。
他本以为容念会心疼地捧住自己的脸,再用那双好看的手抚摸身上的白纱。
被饶有兴趣地这么一问,他抿起嘴,没说能也没说不能。
然后,容念弯下腰,这下他们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陆岁京注意到容念的眼睛有一点发红,被浓长的睫毛遮掩着,看得不是很清楚。
登时他愣住,再是开始后悔起来。
不过,陆岁京没能晃神太久。
容念的掌心贴着他的脸,触感很柔软,让他整个人都因此而放松。
容念把他拉向了自己。
他们接过很多次吻,有青涩的,有缠绵的,有充满占有欲的……
大多数是陆岁京凑上去,容念喜欢撩拨他,正好他乐于上钩。
这次容念掌握主动权,流露出的情感格外强烈,光是从动作上就能体会。
显而易见比往常凶了许多。
……
“怎么感觉陆先生被送来的时候,嘴唇没蹭上这道小伤口啊?要是撞在这儿,牙齿照理来说会有出血的,可我没见哪里有痕迹。”
查房的医生纳闷地说完,向容念絮叨着新的检查结果。
一旁的陆岁京心情颇好地说:“撞?不好意思,您用错动词了,这明明是……”
话说到一半,容念的咳嗽声响了起来,接下来的话随之被咽回去。
面前的容念戴着口罩,说是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遮住了下半张脸。
尽管如此,医生感觉到他咳嗽时动作很克制,好像生怕扯着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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