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让我还他清誉(236)
殿檐错落,处处都可隐匿,这些人一旦上了房顶,便要比在地上难对付百倍。
云琅面色微沉,顾不上哄手麻的萧小王爷,便要出去帮忙。
萧朔叫他按了穴道,拦之不及,眼看云琅披衣起身,将窗子利落推开,窗外府中,刺客个个身法诡异奇绝,已轻而易举甩脱了玄铁卫,跃上房顶。
……
跃上房顶,被一张硕大的补兔网迎头直落,结结实实罩了下来。
玄铁卫蓄势以待,齐刷刷扑上来,将刺客掀翻在地,捆得结结实实。
云琅:“……”
“小王爷。”
云琅眼看那张大到丧心病狂的网,心情一时很是幽微难言:“我能问问,你做这张网,一开始是准备拿来网什么的吗?”
萧朔静了片刻,将少将军从暖榻上抱起来,拿披风细细裹了,抱进内室。
“晚了。”
云琅叫他气乐了,任由萧朔抱着,按了胸口痛心疾首:“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破网。”
萧朔:“……”
“醉里挑灯看网。”
云琅:“梦回吹网连营。”
萧朔:“……”
云琅虽说惯了高来高去,也无非只是着急时容易上房些、害羞时容易上房些、气急败坏时容易上房些……无论如何想不明白怎么就值得小王爷煞费苦心,往房顶上藏一张这么大的网。
云琅越想越想不通:“你整日里忙到脚不沾地,几时竟还有工夫弄这个?弄这个出来做什么用?”
“没什么。”
萧朔静了片刻,轻声道:“只是——”
云琅:“只是什么?”
“只是月黑风高,静夜良辰。”
萧朔垂眸:“想被你轻薄。”
云琅一愣,到了嘴边的话没能说出来,目光落在萧小王爷身上。
轻薄的事一般都是他张罗,萧朔素来克制隐忍,虽也配合,却总显得不是很行。
云琅有时甚至隐隐怀疑,萧小王爷是不是当真对那种事全然不感兴趣。
如今看来……分明是动心忍性,已忍得增益其所不能了。
云琅坐了一阵,气消去大半,绕回来看着萧朔。
平日里越是看着严肃淡漠、凛然不可侵的,一板一眼说起这种话,越有种莫名冷清勾人的意思。
萧小王爷嗓音低缓,视线落在他身上,逐字慢慢说出这一句。
人在月下榻前。
……几乎能叫人忘得差不多,这人刚竟还打算着拿一张网把他从房顶上扣下来。
云琅一时受眼前情形所惑,没能撑得住气,咳了咳,硬着头皮道:“我也不是次次轻薄你,都会把自己轻薄得羞到上房……”
“地下的路障、绊马索、陷坑也在做。”
萧朔道:“还需些时日。”
云琅:“……”
云琅:“?”
萧朔素来实事求是,不觉得这一句有什么不对,摸了摸云琅的发顶,起身道:“我去看看外面情形。”
云琅坐在榻前,叫他掌心温温落在头顶,看着萧朔神色,心底却忽然一牵。
萧朔叫他扯住,顺力道停下,半跪回榻前:“要什么?”
“去看什么?”
云琅道:“你我——”
云琅耳后一热,咳了一声:“要去北疆……叫他们自己应对,免得来日慌乱。”
萧朔叫他拿自己的话还了回来,怔了下,没说话。
云琅深吸口气,咬咬牙根:“这事你惦记了多久了?”
萧朔看着云少将军的架势,有些哑然,摇了摇头:“没有多久。”
他抬手覆住云琅颈后,放缓力道揉了揉,慢慢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必多想。今日晚了,你先休息。”
云琅叫他拢着,旧伤牵着微微一疼,扯了下嘴角。
小王爷……也学会说谎了。
云琅呼了口气,将他按住:“小王爷,你知我那时昏过去前不甘心,一定要将印抱在胸口,是为了什么?”
萧朔蹙眉,抬眸看他。
“没胡闹,正经同你说话。”
云琅催促:“快问我,为了什么。”
萧朔心底沉涩闷绞,面上不显,轻声问:“为了什么?”
“那时没开情窍,一知半解,只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云琅一本正经道:“可其中的指导思想……如今看来,却大致不差。”
云琅莫测高深:“附耳过来。”
萧朔纵着他,点了点头,配合垂眸倾身。
云琅探身,亲了亲萧小王爷的耳廓,慢吞吞磨蹭了两下,忽然一咬。
萧朔不及防备,眸底无声一深,牢牢压了,哑声:“云——”
云琅扯着萧朔,他原本也素来说不出这等话,总觉得狎昵过了头。今日叫那铺天盖地的大网一激,再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小王爷。”
云琅已然彻底暖和过来,热乎乎靠在他臂间,心跳微促,含糊低声:“你知道印鉴这东西……是拿来干什么的吗?”
萧朔静了须臾,胸口叫奇异热度狠狠一撞,抬眸看着云琅。
云琅脸上已灼得滚热,深吸一口气,伸手在榻下拾起两枚飞蝗石,在手里慢慢攥了攥。
“给我盖个章……”
云琅轻声:“小王爷,你比印稳妥。”
萧朔半跪在榻前,听着他慢慢说完这一句话,火花噼啪点过脊柱。
热意呼啸,自肺腑滚沸上来,激起直透心胸的火烫炽烈。
云琅胸口起伏,耳后滚热,眼神比他更亮。
萧朔哑声道:“明日出征,浅尝辄止。”
云琅笑笑:“好。”
“你若不适,随时同我说。”
萧朔:“不准强忍,你如今心脉暗伤,仍需调养。”
云琅:“好。”
萧朔静了片刻,握住云琅一只手,阖眼:“若疼了……”
“我便大声哭着给你咬一排牙印,跳上房顶转三圈再踩着绊马索跳进陷坑里把自己埋了。”
云琅犯愁:“小王爷,人家话本上都是被盖章的那个约法三章,你究竟行不——”
话未说完,萧朔已将他结结实实扣在榻上,烛火落在漆黑眸底,噼啪一跳。
云琅手中飞蝗石射出,熄了两盏烛灯,如水黑暗沁下来。
萧朔抬手,扯了床幔束绳。
第一百零五章
月色发烫。
窗外透进新雪的凉润气息, 在夜色里沁成微温水汽,屋内像是渐渐烧起来。
北疆风凛,过千沟万壑, 过重峦叠嶂, 不远千里趁月色归乡,融进静待的山高水长。
融成一片雾蒙蒙的烟雨水色。
扑头扑面,漫地漫天。
……
萧朔从漫地漫天的烟雨里脱身, 看了看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人,轻轻碰了下云琅。
云琅有骨气,闷哼一声,仍直挺挺躺在榻上。
既没破窗上房也没夺门而出,咬着牙一声不吭,不比景王做的木头人软上多少萧朔收手轻声:“还是不舒服?”
“做你的。”云琅咬紧牙关, 尽力挤出半句话, “我没——”
“不疼。”
萧朔拢着他, 吻了吻云琅额头。他胸口烫,灼着心神, 嗓音也不同往日地沙哑下来:“不做那些……不疼。”
云琅使了全力, 在萧朔手中勉强逼着自己放松下来。
电光破开静谧暗色,眼前茫然,只剩一片宁静空荡。
……
像是水牢中冰水没顶时的白芒,又像暗牢里仿佛永恒的死寂。
云琅咬紧下唇, 摸索着攥住被子布料, 在掌心攥紧。
萧朔几乎以为是图册上的内容出了差错疏漏, 他也是第一次,心中实在没底,按图索了几处, 看着云琅的反应,慢慢蹙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