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水汽很快蒸发在空气中,风过,冰凉凉的。
燕泽玉这才匆忙低下头,眨眨眼睛将水雾敛回眼眶。
“小玉哭,我可是要心疼的。”辛钤说。
“对不起……”燕泽玉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蹦出一句道歉的话,只是口唇快于大脑的反应。
也不知是为了将辛钤带上小舟的事情道歉还是因为让对方心疼而道歉。
或许两者皆有吧。
但辛钤却说:“小玉永远都不用向我说对不起。”
顿了顿,男人再度开口:“是我要谢谢你。我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抵触小舟摇晃的感觉了。”
“以后每次乘船,我想起的会是春末的翠碧荷叶和我的小玉。”
作者有话说:
辛钤在怒巴湖溺死人,把当时的小玉吓到的剧情在23章哦~可以回顾~
第106章 密道出宫
按理说,太子妃的生辰礼应当大。操。大办。
但辛钤询问他时,燕泽玉犹豫了。
他见过母后操持其他一些妃嫔的生辰宴——
品级高的,会邀请阖宫上下同去吃酒,歌舞佳肴样样不缺;品级低的,就只是自个儿在宫院子里,将平日熟稔的人叫上一起搭伙吃个饭。
他作为辛萨太子的唯一正妻,无论从前的出身多么寒微低贱,现在当了太子正妃,那便是入了皇家玉碟的身份尊贵的天潢贵胄。
或许是需要办一场酒席……二专qq团尼玛撕了
就像从前他作为八皇子时的那些生日宴,细品,却又有些不同。
彼时,他任性恣意,仗着有父皇宠爱而肆意妄为。哪次生日宴不是奢靡大办,耗费金银如流水?
宴会上,大家都围着他转,众星捧月似的,即便是有人看不惯他,却也不敢在他生辰宴上多言,更别提刻意挖苦讽刺他。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的身份是太子殿下求娶来的男太子妃,还出身芙蓉阁那种地方……
若是当真大摆宴席,他要面对的可不仅是挖苦讽刺了,还有那些直戳脊梁骨的侮辱。
皇后一派的人怕是正在琢磨在宴会上要说什么话来杀一杀他的锐气呢。
“辛钤,我不想办什么生日宴。”他才不想把生辰浪费在酒席或是与后宫女人辩驳之中。
后宅争斗繁琐且布满阴私,这辛萨皇后治理后宫的手段远没有他母后厉害,弄得后宫乌烟瘴气。
其实可汗的后宫并不复杂,除了苏贵妃,其他妃嫔们乃至皇后都不受宠,但争宠算计可不少,光是流传到宫外的烂事儿都能掰扯出好几桩,可见皇后治理纰漏百出。
总之,他是不愿在泥塘子里掺一脚的,就算再小心谨慎也免不了沾一身腥。
“要不……就我们长乐宫的人,咱们一起在前院儿里吃烤肉吧。就你上次围猎时做的烤鱼,我馋了好久呢!”
燕泽玉其实能明白辛钤为何希望大办他这次的生日宴,无非是因为这是他嫁给他之后的第一个生辰,大兴大办能表明太子殿下的态度——叫旁人不敢对他不敬。
这是给他立威呢。
但他觉得辛钤帮他立的威已经够多。
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太子殿下有个宠到心尖尖儿的人?
那些不怕死、要来找不痛快的人就算再怎么立威也仍旧回来找茬,安分守己的人就算你不耳提面命他也会恪守本分。
但思忖半刻,辛钤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颔首道:“也可。”
语气一转,带了点笑意,男人曲指刮了刮少年的鼻尖,“原来是馋我烤的鱼了?”
期盼中度过的日子流逝得飞快,很快到了燕泽玉生辰的前一日。
日头渐落,暮色四合,天色逐渐染上几抹混合糅杂的青灰色,青灰中又透出些许落日的褐红。
辛钤从金玉屏风后出来,已然换了一身打扮。
那些太子的华贵繁复衣裳换成了更普通的,甚至刻意做旧。
如墨如瀑的青丝高高束起用普通的银质束髻冠固定在头顶,一袭墨蓝长袍平平无奇,甚至布料显得有些暗沉老旧……
但身外衣裳丝毫不掩辛钤身上那股清冽威严的气质,反倒衬得男人身形愈发挺拔高大。
即使衣料普通,但乍一眼看过去,仍旧会以为他是世家大族的贵公子。
燕泽玉看愣了几秒,注意到对方似笑非笑的神色,他才骤然回神,脸颊刷的一声红透,错开的视线不知应当放到何处合适。
慌张乱瞥之间,他瞧见床榻边还放着一套女子的罗裙衣衫,正红色,裙摆微微散开,宛若一簇开得正盛的赤红海棠。
脸色立马暗下去,燕泽玉压低眉眼死死盯着那霸占了他们床榻的衣裙,恨不得将鸠占鹊巢的东西给一把撕了。
脑海里充斥着疑问和愠怒。
女子的衣服为何出现在太子寝宫?
谁的?
谁有这么大胆子?
生辰的前一晚,居然这么膈应他,等他揪出来这个人必要叫她好看!
辛钤凤眼微眯着扫过他的神色,见他生气居然没有解释那女子样式的绫罗绸缎从何而来,而后竟还勾唇笑笑。
“辛钤、你!你还敢笑?”他不可置信道。
男人却仍旧不提那红裙,菱形狭长的眼睛轻飘飘睨着人,意味深长的。
燕泽玉被辛钤盯得浑身冒鸡皮疙瘩,抱臂揉了揉,“干嘛?”语气不算太好。
见状,男人不再逗他玩,不知从那儿递给他一套同为墨蓝色的长袍,做工和精致程度跟辛钤身上那件差不多,若要用一个词来概括,那就是‘普通’。
看上去像是家中稍微富裕些许的平民百姓家庭会制的衣裳。
“换上。”辛钤朝他手中的衣服扬扬下巴,又道:“我带你出宫玩玩。”
“哎?这么晚了居然能出宫吗?!”燕泽玉语气有些惊讶,但惊讶过后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寂寥。
他想起了他的父皇。
那个总会为顽劣偷跑出宫玩儿的他吩咐城门留栓的父皇。
曾几何时,他也是在这样一个差不多暮色的时候,仰仗着父皇对他的宠爱,偷偷钻洞出去玩乐。
那洞他都还记得,第一次钻得很狼狈,那么小一个狗洞,也就是他和小夏子年纪尚小,才能钻出去罢了。
但第二次钻狗洞时,那仅供一人爬着通过的狗洞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大变样,变成了刚好够他侧身走出去的小门。
那时懵懂,燕泽玉还在想,是什么品种的狗能打出这样的狗洞来?过阵子一定要去御苑狗舍养一只!
后来长大些他才逐渐明白……
只是这城门依旧,墙体甚至仍有当年那个狗洞的痕迹,但当年的人……却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
叹息一声。
手腕被男人牵起,略带薄茧的指腹安抚似的在他凸出的腕骨上细细摩挲。
男人没有带他往宫门去,没有翻墙也没有钻狗洞。
他跟在辛钤身后来到长乐宫后院的柴房,灰扑扑的,堆积着一垛又一垛干枯木柴,还有些许久未用过的落了灰的餐食厨具。
自小生活在长乐宫的他都未曾进过这个似乎已经荒废掉的柴房,甚至根本没注意到这里。
辛钤带他来这儿干什么呢?
正疑惑,男人透过门缝扫了眼外面,见无人,便将柴门掩上反扣门锁,继而随意拿起壁橱最上一格的一罐调料放到了最下面一格。
半刻,原本看上去毫无缝隙的地面忽而打开,灰尘飞扬后又簇簇落下,被幽暗烛光一照,拢纱似雾的。
燕泽玉愣愣地盯着脚下朝地底延伸而去的石梯,眼底是盖都盖不住震惊。
这可是长乐宫,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啊……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这不起眼的柴房里居然隐藏着地道?!
缓了缓神,他扭头去看辛钤。
男人倒是冷静,正将原本放置调料罐又挪开后显现出的一圈干净的地方撒上灰尘,又将他手拿调料罐后在罐身上留下的几处指印抹去。
谨慎、不留一丝痕迹。
“但是……我们如果下去了,这门会关上吗?柴房地板露出那么干净的一块不会很明显吗?”他问出心底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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