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侧的手忽而收紧,燕泽玉高悬的心就没落下来过,因此极为敏锐地跟着停顿、抬头——隔着穿梭飘荡的衣裙,对面有两人正跟他们对视。
其中一个他认识——云忌,大名鼎鼎的云将军,曾经被辛钤在雪地里罚了军鞭。
云忌看上去没了上次见面的气势凌人,像是在主人面前收敛脾性的良驹,温和恭顺,略微垂着头跟在高大男人半步之后的位置。
而那良驹的主人,覆手立于云忌前侧,浑身首领之势浑然天成,看着十分面生,燕泽玉并不记得自己见过。
“二弟。”辛钤朝前方略微颔首,淡然的语调点明了对方的身份,原来是一只被安排在中原办事的二皇子。
“大哥好。”比起辛钤的态度,辛铭倒是客气许多,右手覆上左胸,朝辛钤行了个标准的平礼。
可越发是如此,燕泽玉越能察觉到两人之间暗潮汹涌的诡谲气氛。
果不其然,二皇子可不仅仅是路过,辛铭率先挑起话题,道:“想必大哥身边的这位美人儿便是玉公子了?”二皇子辛铭的视线随之落到燕泽玉脸上。
辛铭的长相伟岸正派,相比起辛钤漂亮得过分的骨相,二皇子的面庞轮廓更大程度继承了可汗的威猛雄壮,却没有可汗中年发福后的笨重,整体望过去,也担得上一句英俊挺拔。
但燕泽玉很不喜欢辛铭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那种快要从皮肉里透出来的、令人恶心的虚伪……虽然满目正色,不显得太冒犯,却也让人舒服不起来。
像是打量一件被主人打扮得完美诱惑的作品,而燕泽玉就是展台上供人娱乐的货物……
燕泽玉不露声色地皱了皱眉,寻求庇护似的往辛钤身后掩了掩身形。
男人似察觉到他的动作,抬步往前一迈,高大的身体几乎将燕泽玉护的严严实实,完全阻隔了对面二皇子那令人厌恶的视线。
如此自然的举动落在燕泽玉眼中,让他不由的一愣,还未细想,心底先是莫名升腾起一层缭绕的云雾,朦胧朦胧的,让人看不清晰。
但眼前辛钤和二皇子之间隐约微妙的气氛让他来不及想这么多,只是顺从地贴在辛钤身后,怯生生敛眉,看上去人畜无害,不想惹事的娇弱模样。
作者有话说:
今天做了鼓膜穿刺,好难受呜呜,更新有点少,sorry!明天多更一点!
第54章 心意已决(小修)
辛萨太子和二皇子不合,这是辛萨人心里的共识。
皇储之争,放在哪一个朝代都是朝臣百姓的聚精之地。
这两人剑拔弩张各执南北一方,相互掣肘,几年来明里暗里纷争不断,若论起来,两人皆有胜败,谁也没从谁手里讨了多大的便宜。
对此,辛萨可汗并不是不知晓,倒不如说,可汗乐见于此,辛萨部落从伊始便秉承着茹毛饮血适者生存的法则,从不刻意打压皇子们争抢掠夺的天性,厮杀斗争后产生的狼王才会是最勇猛无双的掌权者。可汗曾经还是皇子时,便也是腥风血雨过来的。
这次是辛钤和二皇子半年以来第一次见面,不提私底下的那些刀刀见血的阴谋阳谋,在今天的接风宴上,两人表面上都维持了身为皇子的尊贵与体面,脸上甚至还能对对方报以笑意。
一副兄友弟恭的景象。
周围或隐秘或明显的视线都下意识往这两人身边扫,暗戳戳窥探隐隐对立的两位皇子。
燕泽玉垂眸敛目,安静站在辛钤身后,他并未留意到二皇子频频停留在自己玉冠之上的,更未留意到对方嘴角溢出带着恶意的微笑。
“大哥还真是宠爱这位玉公子呢?公子头上这玉簪……看上去真是精美特殊,华贵无比……”像是找到猎物突破,辛铭冠冕堂皇地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是指名道姓,很快,那些原本投放在两位皇子身上的密集的注意力,全部朝燕泽玉头顶的簪子汇集过去。
朝中官员、浩命夫人、伺候奴仆甚至是侍奉舞女……数不清的双眼……
燕泽玉没料到皇储之争的开端竟是自己头上的玉簪,整个人都愣了半刻。
这簪子……果真有问题?
大抵是太紧张,燕泽玉下意识抖了下,发髻中插着的玉簪也随之晃动,晶莹剔透的玉坠儿相互碰撞发出悦耳声响。
他明明知道不可能,但仍旧觉得大殿上所有人的视线都仿佛集中过来。
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我没看错吧……?!”
“那是凤凰簪子?”
“传闻果真不假啊……这男狐狸精也不知道使了什么下作手段!”
“太子殿下怎会对一个晏俘……?”
议论纷纷的大多是貌美妇人,三三两两倚靠着,以手帕或面扇遮挡口唇,只是那些闪着锐利寒光的眼睛丝毫不加遮挡,遥遥望去,像黑夜里竖起的野兽的黄绿瞳孔,泛着凉。
燕泽玉撩起眼皮环视一周,几乎没有善意的。
那些或窃窃的私语,或明目张胆的嘲讽,直白的的传进的他的耳朵里。
结合那些人惊叹不可置信的语气,燕泽玉有一瞬间的恍惚。
辛钤送出这单凤簪子,其中有什么深意?
虽然清楚,辛钤没有立场害自己,但他心底也难免泛起嘀咕。
迟疑过后,燕泽玉小心地扯了扯辛钤的衣袖。
“辛钤……”他小声地唤道。
“别担心。”
男人很快回应他,对方伸出手,长臂一揽,以不容拒绝的力量将他带到了前面。
这一下,两人几乎站在完全平行的位置,在别人眼中,他一个豢宠,竟能与太子殿下近身同位。
果然,周围窃窃私语之声更甚,甚至有人惊呼出声。
放在腰侧的手有些炙热,稳稳的托着燕泽玉,两人之间紧紧贴,几乎没什么缝隙,这样的亲密接触之前不是没有过,或许是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孟浪的举动,让燕泽玉面颊莫名发烫,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不过是一支玉簪子罢了。”辛钤勾起一抹淡笑,接着语带嘲讽的轻飘飘道:“快半年不见,本王竟不知道二弟眼界变得如此浅薄。”
辛铭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只是上位多年的经历让他勉强稳住,还能虚伪勾唇朝辛钤笑笑,“大哥说笑了。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簪子吧……?”
说罢,他还特意停顿半晌,似乎是留给众人打量的时间,才悠然继续道:“大哥您贵为辛萨一族的太子殿下,这凤凰簪子……怎能说给便给出去了?”
话音未落之间,辛铭暗暗朝正极殿上方投去打量的视线。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安排,缭绕在大殿中央的红绸纱巾被一名略过舞女的衣饰挂住,哗啦啦坠落一地。
可汗揽着苏贵妾饮酒作乐的荒淫无度的模样,彻底暴露在所有朝臣命妇的眼中。
与之对应的,太子、二皇子周围隐约聚集人群的情况也被上首的可汗收进眼底。
飘落的红绸缎并没有丝毫影响到可汗的兴致,男人还是懒洋洋地,就着苏贵妾柔弱无骨的手饮了一口美酒。
淅淅沥沥的酒水顺着可汗茂盛如杂草的络腮胡流淌下来,滑入衣襟,似乎是嫌弃酒水太凉,可汗咂咂嘴发出几声啧音,才勉为其难撩起眼皮看了看自己的好儿子们。
“做甚围在一起啊?”
可汗声音沙哑得像是着了风寒,脸色酡红得也不太正常,但底下愣是没人敢提出异议。
听闻可汗开口,二皇子这下子倒没了之前的谦让,赶在辛钤前面朝上位行跪礼,“父皇,儿臣许久不见父皇和大哥,甚是想念,方才聚在一起叙叙旧。”虽说举动显得有些急切,声线倒还是稳住,没有显得太过谄媚。
可汗的视线先是落到二儿子身上,懒懒的抬了抬手,示意接了二儿子的礼,随后才转到立在一旁的辛钤脸上,可汗眼底混沌了片刻,又抚了抚身边苏贵妾的柔顺长发才继续道。
“唔……今日便是接风洗尘,你们兄弟俩也不用拘谨,同乐!同乐!好好玩儿去吧。”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