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两日后便有捷报传至王帐:辛萨的疆土又扩充一寸,逐鹿中原指日可待。
可我拼了命去杀敌并非忠君爱国——我自私得很,豁出命只是为了那敌将首级五百两的银子。
阿姐下个月要出嫁了,但家里没有置办嫁妆的钱。
她替我承受了许多苦楚,临出嫁,我希望她能风风光光嫁出去。
忍着开膛破肚的剧痛,我努力张开眼睛看向来到我床边的男人。
任凭如何努力,命不久矣的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一个高大模糊的身影。
我现在的模样肯定血腥难看。
血流了一地,或许肠肝肚肺都从腹部大口子里流出去了,这幅模样晦气得很,根本没人来送最后一程。
现在站在床边的人是谁呢?
疑惑中,我听见军医叫他二皇子殿下。
昏沉且疲惫的大脑转得很慢,‘二皇子’三个字如同投入大海的小石子,并未在我脑海中荡起多大的涟漪。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猛然想起:
二皇子是这次的主帅,是颁布那条奖令的人!
猛地吸了口气,血腥味直冲头皮。
我激动地咳起来,血沫子一个劲往外喷,止都止不住,甚至……似乎有血沫子都溅到了那贵人的衣服上。
竭力伤压住咳嗽的欲望,我怀着歉意与期待,努力睁眼去看他。
伤口被我的动作牵动,但竟然不是很疼。
我后知后觉地想:可能是是太激动,也可能是麻木了。
我知道我现在很脏、甚至很不堪,但我想要发出些声音让他注意我。
我想让他把我应得的五百两银子送到阿姐手上。
可喉咙被血沫子填满,我用尽全力也只是些模糊不辨音节的喃喃。
“五……阿姐……”
叫我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人居然不顾脏乱,俯下身来听我说的话,我努力比划的、血淋淋的手被他握住放回身侧。
淡淡的木质香穿过浓重的血腥味,萦绕于鼻尖。
是他身上的香味。
这可是二皇子……天潢贵胄、身份精贵的皇子……
我愣住,下意识将沾满血的手往回收了收。
这次我看清了他的脸。
他年纪不大,看上去尚且稚嫩。
洁白衣领沾了我的污血,像是纤尘不染的雪被玷污,扎眼得很。
他似乎从我依稀难辨的声音和比划中明白了我的想法,开口道:“你替我打赢了这场仗,你的五百两不会少。”
见我面露茫然,他以为我没听见,又凑到我耳边。
温热的呼吸贴得很近。
“你要活着,活着亲自来拿这五百两。我不会给旁人的。”
闻言,我瞪大了眼,也顾不得脏他衣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我力气很大,平日与我单挑的人若被我扣住手腕便不可能再挣脱。
我以为抓住了,他就走不了。
可他轻易抽开了手,轻飘飘的,衣袖落下去。
我这才想起——我现在快要死了。
他与军医说了一大堆话。
迷瞪瞪的,我只能捡几句听,大抵是什么‘救他’、‘必须活着’、‘拿你是问’之类的话。
然后,那本来说我没救的军医又折返回来,匆忙开药箱为我诊治。
我感觉得到,自己散落的、淌出去的肠肝肚肺被那人重新塞回肚子里。
肯定很恐怖吧。
但那金贵的二皇子居然没走,就直直杵在门口,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看他。
我没心思再去关注二皇子在哪儿了。
陆陆续续有军医赶来这里,我破破烂烂的衣服被扒开,露出可怖的伤口,一群军医围在我破了大口子的腹部。
原本麻木的疼痛又变得鲜明。
好疼啊。
太疼了……让我死吧。
可脑海里蓦地闪过那句‘这五百两,我不会给旁人的。’,像是被人当头一棒,又猛地清醒几分。
我努力睁着眼抵抗困顿和剧痛。
外头射。进来的阳光太盛,亮得我承受不住。
可我还是睁着眼。
不能睡……
直射的日光让我眼眶发酸、发黑,几乎要流出眼泪。
蓦地,眼前投落一片阴影。
眼睛被一双手盖住,有点凉。
那双手蹭过眼尾,又替我擦了擦脸颊。
我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又走近的,也不知道对方这样的做的意图。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叫我暂时忘了疼痛。
被擦过的脸被风一吹,凉飕飕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
我居然哭了。
他就站在我床前,替我挡光。
对方身上淡雅沉稳的香气一直绕在鼻尖,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香味,只能胡乱猜测。
像是松竹林木间流淌而过的清泉,又像是穿越雪山草地送来的轻风。
我分不清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只知道他替我挡光的手左右换手换了十一次。
我靠数数和胡思乱想来维持清醒。
他又一次换手时,我默默在心中念了句‘十三’,可又实在记不起上一次有没有念过‘十三’。
心底咯噔一声。
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了。
果然,没过多久,昏沉重新掩盖住我,似乎身上的疼痛都淡了许多。
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我听见耳边一句怒意的低吼:
“你不准死!”顿了顿又是一句,“五百两必须你活着来拿!”
也不知道是军医们为了保命使出了看家本领,还是二皇子那句威胁起了作用。
我命大活了下来。
修养期间,二皇子总来看我,甚至将我接到他的皇子帐里住。
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辛铭。
辛铭待我极好。
他不嫌弃我因伤数日不曾洗澡的邋遢,不会像那些兵痞子一样羞辱我的长相,更不会对我有图谋不轨之心。
是的,图谋不轨之心。
我是军妓的生下的孩子,继承了母亲那张漂亮的脸,甚至生得更美。
这样漂亮的脸,对我们这样低贱的人来说,只能招惹麻烦。
随着我一天天长大,招惹来的麻烦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男人会用那种极其恶心,充斥私。欲的眼神看我。
可都没有付诸于行动,我安然度过了人生的前十年。
可好景不长。
那日我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回家。
隐约有些呜咽声传来,阿姐不舒服吗?
担心的我加快步子,却在门口停了下来——
透过飘扬而起的帐帘,我瞧见我的阿姐正被一个禽兽按在地上侵。犯。
阿姐仰躺在地面,抿唇压抑着呜咽声,长发披散,透过凌乱地发丝,我对上一双空洞、麻木、无悲无喜的眼睛。
看见我,那双眼睛里才逐渐有了情绪。
怔愣、慌乱、耻辱。
一直没有流泪无的阿姐无声无息地哭了,眼泪淌了满脸。
豆大的泪珠随着男人顶.kua的动作一颗颗坠落,像刀尖儿一下下刺入我心脏。
那禽兽背对着我,并不知道我已经回家了,见女孩哭泣反倒更兴奋,一边动作一边咒骂:
“死娘们儿,*你这么多回都没哭,这次哭个屁!晦气!”喘了口气,男人捏起女孩的脸看了看,又继续,“长得还是没你弟漂亮啊,替他受过都达不到那极品程度,呸!”
此话一出,我像是被雷劈中,瞬间如一座石雕似的愣在原地。
但很快回神,我无视阿姐朝我无声喊‘快走,别管’的口型,猛地抄起门外的木棍,掀开帐帘,一棍砸在禽兽头顶。
霎时间,血流如注。
禽兽软绵绵倒在地上,我用棉被将阿姐裸露的皮肤盖住,重新抄起家伙往那人身上砸过去。
一下一下,我像是不知疲惫的机器,举棍、狠砸、举棍、狠砸……
直到我被阿姐抱住腰往后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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