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刀圣有此觉悟。”萧玉洺敷衍地应了句,“随风是个当老师的料。”
“你是医修,最懂得怎么妙手回春起死回生,”洛锦忽然认真地问了个问题,“如果有人为了给山河器供给养料而死,身体灵脉化为新天地的山河湖海林木草原,他还有可以复生的可能吗。”
萧玉洺笑道:“有啊,他就做新天地里的一棵树一根草呗。”
洛锦停顿片刻,挑眉道:“倒也不错。”
萧玉洺“嘶”了一声:“你不是答应了随风不把任何人当养料吗?怎么心里还怀着这种念头?小心我去他那告发你啊。”
“忽然好奇而已。”洛锦说,“走吧。”
* * *
夜凉如水,皎月照雪山。
穆离渊枕着一条手臂靠在雪月峰崖边的石头上,另一只手套着红绳,转着被魔气染黑的半块圣灵玉牌玩。
“风雪映明月,相得益彰。”江月白停在他身后,“景色的确很美。”
穆离渊转过头看到江月白,立刻站起身,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惊喜:“师尊居然来了?我还以为这次又约不出来师尊呢。”
他已经换了衣服,穿了件灰白的短衫,腰间和绑腿用带子随意缠着,头发扎得很高,完全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外门弟子模样。
江月白在崖边山石上坐下,上下瞧了他一眼:“怎么,打扮成这样,是准备跟着那些普通百姓们一起混进山河器里?”
“有这个想法,”穆离渊把搭在肩膀的发尾扔到身后,叹口气,“不过洛锦肯定不会允许我进,他现在见了我就想撕了我的样子。”
江月白说:“放心,你想进的话,我会说服他的,让你带着小圆一起。”
穆离渊垂着眼抿唇缓缓点了点头,抬起头时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是啊......他最听师尊的话了。”
“你的手怎么样了。”江月白语调淡淡的,“伤好了么。”
穆离渊背在身后的左手抓住了右手——这只手因为日月湖上那晚掐洛锦掐得太用力,拇指骨头都变形了。
“好了,”穆离渊回答,“早就好了。”
江月白点了点头。
穆离渊看着江月白这样淡然温和的表情,忽然觉得很自责:“师尊,对不起......”
江月白微微侧眼看过来。
“我那天不该那么冲动......”他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月白的表情,“希望师尊没有生我的气。”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江月白弯了下唇角,似乎是有些无奈,轻声说,“只是怕你们伤到自己。”
穆离渊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这么多天江月白不搭理他不找他也不回他的传音来见他,是打算把他这个讨厌的魔族抛弃了。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想通之后,连雪都有了甜味。
穆离渊走近了几步,站在江月白坐的山石后,望向夜空。
雪夜却无云,皎月挂苍穹。
这是独属于雪月峰的最绝色的美景。
其实把江月白约到这里,穆离渊是有很多话想说的,但望着江月白的时候,又什么也都不想再说了。
只想和江月白安安静静地欣赏片刻这幅从前的美景。
他知道江月白当他先前去争山河器也是为了争个求生的机会,现在他愿意和洛锦合作,江月白很欣慰,愿意给他这个魔族几分好脸色。
这几分好脸色很难得,希望能持续得久一些。
月光在雪雾纷飞里落下别样的朦胧。
给人笼罩出一层模糊的光影。
江月白在看雪中月。
穆离渊在看月下人。
“我该回去了。”无言望月片刻,江月白拍了拍衣服上落的雪,准备起身,“各家近日都呈递了计划和名单,制定规则安排顺序是个麻烦事,洛锦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师尊喜欢他吗。”穆离渊忽然道。
江月白微微皱眉:“什么。”
“我瞧他对师尊一片痴情,应当是真心......”穆离渊这几个字说得有些艰难,但转过头时脸上还是笑着的,“师尊如果觉得他不错,不用在意我的想法,就当那天我是发疯,有个这样爱你的人陪着你也好。”
江月白也笑笑:“我不需要谁陪,有缘相伴一程,无缘相忘天涯,顺其自然吧。”
“天劫在即,人间大难,不是谈论儿女情长的时候。”
“对了。”江月白拿出一个小纸卷,“这是小圆藏身的隐遁空间位置,本来我打算把他接出来的,但这些日子外面乱,他在萧玉洺的隐遁空间里待着也挺好,你随时都可以去看他。”
穆离渊点点头,把东西接了过来,说:“我也有东西要给师尊。”
江月白看向他。
穆离渊在山石边半跪下来,低着头很认真地在江月白腰间系着。
好一会儿,才放下了手。
“我新做的,比原先那个好看。”穆离渊抬起眼,“要是洛锦问起来,别说是我送的,我怕他生气把这些花全撕碎了。”
江月白手指托起这条紫藤花枝编的穗子——片片花瓣裹成了丝绸状缠进黑色丝线里,随着旋转的纹路闪着淡紫色的光泽。
“是挺好看的,没想到魔尊大人还挺心灵手巧。”
穆离渊轻轻握住了江月白的手腕,把江月白的手拉到面前。
垂眸停顿了片刻后,他低头吻了一下江月白手指托着的那条花穗。
“做什么。”江月白道。
“我和它说,要它替我每天吻你。”穆离渊轻声说。
这是他和每个送给江月白的礼物都会说的一句话。
江月白瞧着他,回答也与千年前一样,很随意且薄情地说:
“明白了,我会尽量多戴几天的。”
穆离渊抱着江月白的腰,枕在江月白腿上。
江月白摸了摸他的头发:“起来了,我该走了。”
“我在这儿淋了一晚雪......”穆离渊埋在江月白衣服里,声音闷闷地说,“头晕腿软,让我在师尊怀里歇歇。”
江月白的手拎住了他后衣领。
但最后又松了手。
穆离渊在江月白腿上侧过脸:“师尊给我讲个故事吧。”
江月白垂下眼:“故事?”
“小时候,师尊每晚都会给我讲一个睡前故事。”穆离渊说。
江月白轻笑,像一声无奈叹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反正我也不知真假。”
穆离渊闭上眼。
周围只剩下雪落的声音。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永远回不去的年少时。
一千年很漫长,他找不到江月白的时候,经常逆行时光卷轴,躲在黑夜的阴影里,看着从前的江月白。
隔着窗纸一点点描摹着江月白的影子。
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偷窥者。
有时他想和江月白说点什么,最后却都忍住了。
天道恐怖的诅咒每夜都会警告般在噩梦里出现,每次逆行光阴的一眼,都要耗费他的寿命和修为。
他已经做了很多逆天而为的事。
很怕再多说一句,连这样的结局也保不住了。
“故事我倒是有很多。”江月白说,“等天劫结束,我给你讲一个最有意思的。”
穆离渊喃喃说:“好......”
沧澜山荒无人烟,雪夜静谧。
好似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大雪染白了两人的头发。
终于绘出了他年幼时幻想的画。
* * *
被洛锦虐待了那么多天,萧玉洺现在每天都胡吃海塞日月山庄的灵丹珍宝,誓要把受的委屈全补回来。
他不仅受了严刑拷打,还要分出内力去维持隐藏小圆的隐遁空间。
密令他都给江月白了,不知道为什么江月白和他的小情人还不把孩子接走。
搞得自己跟怀孕一样,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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