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他和随风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这种感觉。
对方只在说一件很平常的小事,他却听出了很多种缱绻的意味。
洛锦忍不住,撑着椅子扶手倾身,在江月白侧脸吻了一下。
江月白想要站起身,洛锦伸手搂住了江月白的肩膀。
“这几天就像梦一样,”洛锦额头抵着江月白的侧脸,低声说,“我其实激动得想要昭告全天下、想要普天同庆、想要高喊着告诉每一个人......可我不敢,我怕我的高兴过头了,声音太大,把这场美梦惊醒了。”
江月白平稳的呼吸落在他发丝间。
他不知道江月白是在耐着性子等,还是在安静温柔地听。
也不想抬头去看。
“我以后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洛锦喃喃,“你相信我。”
* * *
中秋前夜。
傍晚时分蓝紫色的夜空挂着皎月,微风习习,吹得灯笼轻轻摇晃。
日月山庄的侍从们在洛锦的寝殿前来来回回忙碌着,摆放盆景摆件、悬挂红绸装饰......
穆离渊穿着普通弟子的衣服走过院前,停了一下。
抬眼看着晃动的红灯笼。
周围的侍从见到他,问道:“你是哪家的弟子?”
“我是......”穆离渊话音微顿一下,随意说了个门派,“赤霞山派的弟子,有事想见一见刀圣大人。”
门口的守卫道:“今日不行了,已经戌时了,刀圣大人与道侣在寝殿内休息,旁人不能去打扰。”
穆离渊心脏像是被重锤猛敲了一下,闷疼的瞬间有些上不来气。
他脱口而出:“不是明日才成婚吗,怎么今日就同住了。”
周围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都笑起来:“刀圣大人与随风仙君是道侣啊,道侣当然要同住啦,哪还真有等到大婚当夜的啊?而且明日刀圣大人还要主持中秋庆典和山河器开启仪式,肯定没空洞房呀!”
穆离渊缓缓点了点头,低声喃喃:“这样......”
周围的侍从们都继续忙碌自己手边事。
穆离渊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早先见洛锦的那日,他给了圆盒后,问洛锦日月山有没有萤火虫。
洛锦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最后告诉他夜晚的金玉仙林有很多。
夜色包裹,金玉仙林草木幽深枝叶茂密,照不进月光。
只有朦胧晦暗的金雾。
穆离渊行尸走肉一般慢吞吞向密林深处走,心里很乱,但又很空。
感觉双腿发软,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直到差点一脚踏空——
面前是巨大的深坑。
像一口墓穴。
穆离渊望着深坑。
忽然想要任凭自己坠下去。
他深吸了口气,极力想要让自己想些什么。
最后终于想到了。
他要给江月白做一盏萤火灯。
北辰仙君什么都不缺。
他送什么都没法让江月白惊喜。
只好送带着小时候回忆的礼物。
起码还能一厢情愿地留在童年。
穆离渊在金玉仙林折了树枝树叶,坐在深坑边缘缓缓编着......
这是他小时候做过很多次的东西,手法娴熟到不用经过思考手指就能流畅地进行下一个动作。
可是今夜他做得很慢。
树枝崩断了好几次,甚至还把手指腹扎出了血。
做好的萤火灯很漂亮。
几滴血渍像几朵点缀的小花。
穆离渊提着这盏灯回到了日月山庄洛锦的寝殿前。
夜深人静,到处都是死寂的漆黑,所有灯笼全都熄灭了。
只有他站在一小团萤火里。
僵站了一个时辰,他才终于动了动。
掐了个隐身诀,绕过结界,穿过庭院,走近了寝房。
房内灯未熄。
窗纸映着模糊的人影。
他这样在夜色里描绘过很多次江月白的身影。
这是最艰难的一次。
他的心上人有很多种模样,在不同的时候有不同的魅力。
那是一种复杂的感觉,蛊一样诱人深入,又雪一般冰凉让人不敢奢望。
从容淡漠的,若即若离的,冷冽与温柔交错的......
即便只是影子,也无比优美。
房中有极轻的耳语声。
穆离渊不敢凝神细听。只敢听自己错乱的呼吸和心跳。
仅仅是这样一墙之隔站着,就已经够残忍了。
他前些日子与江月白同睡过很多晚,但除了情难自禁地含吻江月白身体的各个地方,没舍得做过别的什么。
年少时幼稚的行为他不敢再重复,那时他只觉得占有求而不得之人的滋味让他疯癫又着迷,现在却完全不同了,即便爱欲难忍,他心里想的也只有怎么能让江月白开心舒服。
比如他此时此刻甚至在想:
洛锦到底有没有经验,会不会把江月白弄疼。刀圣性格那样焦躁,到底会不会有耐心多吻一吻,对他舍不得碰的人温和一些。
他就这样在屋外站了一夜。
天快亮时他提着不亮了的萤火灯,昏昏沉沉地停在金玉仙林里的熔灵深坑边。
浓郁聚集的金色雾气流转着光华,像一面不平整的镜子。
他看到自己的眼角和嘴角都是干涸的深红色痕迹。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了这样多血。
第91章 中秋宴
“这次我就不去师尊的婚礼了。”
八月十五张灯结彩。
这是每年除新春外仙门最大的节日。
日月山庄本就红色装扮多, 挂上红绸红灯笼后,更是水天一色的大红喜庆。
两人在金玉仙林最蜿蜒细窄的一条小路上遇到了。
相顾无言一瞬后,穆离渊率先笑了笑:“这么重要的日子, 师尊怎么没穿喜庆些。”
“衣服不重要。”江月白道,“况且这里红色够多了, 不差这一件。”
穆离渊走近了几步。
停在距离江月白很近的对面。
江月白身上淡淡的冷香交缠在两人的呼吸里。
“师尊这些日怎么样......”穆离渊低声问, “还好吗。”
“很好啊。”江月白的嗓音很轻,因为轻而带着一丝迷人的微哑, “怎么这样问。”
穆离渊垂下眼睫,视线顺着江月白衣衫的弯曲抚过身体的线条, 又缓缓看上来, 对视着江月白的眼睛。
“昨晚睡得好吗。”他问。
江月白轻微地挑了下眉。
“不是很好。”
这四个字似乎被有意放慢了,尾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可江月白脸上没有笑。
让穆离渊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听到江月白说不好, 穆离渊的心揪了起来。
“洛锦他......”心疼江月白的时候他顾不得再用模糊的词句遮掩了, “是太生涩还是太着急了。”
“生疏啊。”江月白语气很随意地说, “第一次做这种事, 难免紧张。”
见江月白口吻轻松地说这句话, 穆离渊的心放了下来——那应当没有让江月白不舒服。
可随即又开始绞着痛。
“紧张......正常......”心口作痛影响到了说话, 穆离渊努力压制着呼吸里的抖,维持着脸上的表情, “以后慢慢就好了......”
江月白瞧着他, 语气里有一丝慵懒随意的意味, 只回了一个字:“嗯。”
穆离渊低下了头。
他有点不敢再和江月白对视。
以前看着江月白的时候,他总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翻来覆去地描摹。
现在却多看一眼都觉得心如刀割——这已经不再是“他的”江月白了。
“我......还有点事......”穆离渊向前走, 嗓音干涩, 和刀片划过一般, “先不陪师尊了......”
“去哪啊。”江月白语调很慢,微微侧过头,斜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别样的意味。
“我去检查一下......”穆离渊尽量快速地说,“检查一下保护山河器的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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