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琴音如剑光破杀机,天机门禁制的怒浪瞬间荡然无存。
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穆离渊远远望着江月白的手。
冷白,修长。手腕处深红的勒痕在衣袖下若隐若现。
这双手能刺出众生惊艳的剑、能弹出万众仰望的音,可是也被他反绞紧捆在身后过、按在独幽琴上狠狠惩罚过。
那些殷|红暴露在无数双眼睛之下。
他觉得美妙绝伦。也觉得莫名不悦。
道道光束从遥远的山巅落下,将白衣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之中。
江月白垂眸,在无形无相的琴弦上轻拨。
滚滚洪流东逝水,万马齐喑落黄沙。曲调由急至缓。
百转千回,铁骑刀枪皆远去。柳暗花明,紫藤花香飘满山。
雾霭消退,清风徐来,尽入柔波。
琴音戛然而止——
幻景散尽,众人大梦休。
回神的修士摸了摸耳朵,发现被天机禁制震出的伤痕全部消失,鲜血也已然不见。再看身边同伴,皆是伤口愈合。
呼吸时,只觉筋脉通畅,丹府灵力充沛。
一首灵曲,抵过数月修炼。
反应过来的修士纷纷喊道:
“多谢!多谢北辰仙君!”
在阴蛊门内受伤的几个修士此刻终于有力气站直了身子。
周围的新弟子们新奇地看着自己手臂灵脉汩汩起伏,兴奋得两眼放光。
一片欢闹与议论声中,有人撞了穆离渊一下:“喂,你怎么不谢北辰君。”
穆离渊从天机门前缥缈的白衣上收回目光,看向周围的人群——男弟子脸上满是憧憬艳羡,女修们在讨论江月白时偷偷红了脸。
穆离渊仍然靠坐在巨石旁,手支着脸侧,漫不经心地道:“我又没受伤,也没得他的好处,为何要谢。”
一个小弟子对这种反应感到不悦,说:“可是他很厉害耶!”
穆离渊勾唇笑了一下,看着远处的江月白,缓缓说:“嗯,他是很厉害。”
普天之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江月白的厉害之处。
穆离渊的视线穿过躁动的人海,仔细地描摹着远处的江月白——
那双眼,可以在癫狂的夜里含泪勾魂,也能如此刻般冷冽不染尘。
那双手,在被腰带捆紧的时候崩起可怜的青筋血管,在拨动银弦时又变回优美无暇。
到处都是想不透解不开的矛盾。
正如江月白这个人。
让他恨都不能恨得畅快彻底。
让他辗转反侧,让他痛不欲生。
众生敬仰的江月白。
隐秘动人的江月白。
不论哪一个,都是一把锋利的刀。
刺得他遍体鳞伤。
这样厉害的人,
还是不要活着存在于自己的世界为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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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天机门
江月白是禁忌,是欲望,是爱而不得
晚衣独自一人在深林里打坐。
林深处寂静无人,此地距离群山有些距离,天机门禁制破除的动静好一会儿才随风传进密林深处。
晚衣睁开眼,发觉天色已经黑了。
她在此处打坐了一天一夜,修复丹元调整灵脉。
也在躲人。
朱砂琴摆在面前,琴身横着数道狰狞的裂纹,歪歪扭扭地爬过郁行舟刻的几行情诗。
晚衣的视线最后一次抚过琴弦,而后抬手又落掌——彻底劈碎了这张琴!
木屑像尘埃,飘飘悠悠散落一身......
“晚衣!”远处传来叫喊声。
晚衣起身回头,看到一袭红裙的秦嫣正朝她走过来。
“到处找你呢,怎么发传音也不回?天机门现世可是千载难逢,你不去瞧瞧?”
晚衣垂着眼:“我并不为争夺秘宝而来,就不去凑热闹了。”
秦嫣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满地的尘埃木屑,脸色一变。
“你把你的琴毁了?”
晚衣没说话。
“毁的哪张琴?”秦嫣皱了眉头,“是你师尊给的那张还是那个郁......”
“我修行出了些问题,”晚衣语气很黯然,似乎不想多说什么,“暂时不能用琴了。”
沉默片刻,秦嫣叹出了口气。
“天大的问题也都不是事,”秦嫣撩开她脸侧垂着的长发,手按住她肩膀,“打起精神来,天机门前现在围得水泄不通,都等着一睹北辰仙君风采,你不去看看你师尊怎么......”
“我不去了。”晚衣抬起头,拒绝得很干脆,“我不想见师尊。”
秦嫣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停顿一下,她沉声道:“为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晚衣平静地说,“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了。”
他,这个字眼很普通,但从晚衣口中说出来很不普通——江月白是师尊,晚衣以前从不会用“他”这个不够尊敬的字眼来称呼。
“你说什么。”秦嫣愣住了,“你再说一遍?”
若面前的人不是晚衣,而是沧澜门其他弟子,秦嫣此刻已经想要动手了。
“我不想再见师尊。”晚衣收拾好东西,“我打算去东海陨辰岛闭关修行,本不打算和谁道别,既然秦峰主来了,就替我向各位师叔师伯道别吧。”
“你给我站住!”秦嫣扭头冲晚衣的背影喝道,“不想见他,因为他看穿了你和郁行舟的事?还是因为他没有对郁行舟手下留情?”
晚衣沉默着没有答话,背影微微颤抖着。
江月白没有向任何人提晚衣的秘密,秦嫣是自己发现的,原本打算永远装作不知道,但气头上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说了出来。
“行啊,你当然可以赌气闹脾气,可以恨他怨他,怪他多管闲事、怪他伤害了你爱的人!你完全可以去他面前哭喊、大闹!要他赔你补偿你,你做什么都行!”秦嫣因为情绪激动有些气喘,“你以为他不知道做那些事会让你恨吗?他知道!他清楚得不得了!但他还是做了,甚至连做这些的代价都想好了,你要是为了郁行舟去和他拼命,他可以把命都给你!你再也不想见他,他本来就没多少......”
秦嫣咬住了牙,不再往下说了。有些秘密她不能说,也说不出来,光是想想就胸口绞着疼,往上泛酸意。
从前她和苏漾一样不理解江月白很多行为,徒弟们做错事江月白很少明着教育训斥,让他们这些旁观者看得急躁憋屈。
不听话就骂做错事就打,这是她的待徒之道——她只收过一个徒弟,闯了几次祸就被她打残撵走了。
现在面对晚衣时,她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了江月白做人师父的难处,孩子们逞强的自尊最需要维护也最难维护,话不能直说只能暗示,忙不能明帮被发现了只徒惹厌烦。
“郁行舟真的死了吗。”晚衣忽然问。
秦嫣强压着怒火:“风雪夜归砍斩了他双臂,经络全断,能不能活看他造化了。”
“这样......”晚衣似乎舒了一口气,“也好......”
“你在意郁行舟的安危,怎么不问问你师尊有没有受伤?”秦嫣忍不住道,“郁行舟在莲花石台前用毁琴威胁江月白,又拖着江月白进独幽的惩戒幻境,他可是毫无保留地对江月白下死手!江月白却要顾及你对郁行舟的感情处处忍让!他们两个的交手你觉得谁更会受伤?”
“不是的......”晚衣有些窘迫地摇头,“我只是......”
“在莲花石台前算计江月白这一条就够江月白下杀手了,但江月白只砍了他弹琴的手。”秦嫣道,“留郁行舟一条命,是因为江月白还在意你这个徒弟,你离山日久,还在意他这个师尊吗?”
晚衣紧咬着唇,什么话都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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