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蔡卞要在汴京城中迎娶王安石的次女,所以住的地方陈设打扮上都不能马虎了,地段也不能差,否则他们这两个“福建子”恐要被京里的人笑话。
蔡氏兄弟赁下一座富丽堂皇的院落,手头马上拮据起来,捉襟见肘,入不敷出。
但这又不是王安石这个日理万机的岳父能够顾上的事。蔡京兄弟又耻于与他人提起,只能闷在心里。
办一场婚宴的各项事务则尤为繁杂。
好在汴京城中有专门帮人操办宴席的机构,分为四司六局,宴会的各个环节都有人能专程负责,保证不出乱子。另有“白席人”,可以充作主家的家仆,于宴席上迎送。
但这礼节固然周到了,钱袋马上就又瘪了。
蔡京作为长兄,于这一场婚礼上更为尽心,比起蔡卞也更清楚家中的财计情形。眼看二弟娶了新媳妇之后,兄弟俩就要坐吃山空。蔡京表面上不露,但是心里实在是着急上火,嘴里都急出几个燎泡。
所幸在婚礼的前一天,他收到了明远与种建中“联名”送来的贺礼。
这贺礼看起来就是轻飘飘的一封,蔡京根本没抱多大的期望。
然而拆开之后,蔡京却惊讶地发现,这分明是雪中送炭。
明远封在贺礼里的,是一张“礼金单”——汴京城中“金银钞汇铺”开办的新业务,凭此一封薄薄的礼金单,就可以去铺子里兑出真金白银的礼金来。
这份礼金单子有些过分丰厚,以至于蔡京怀疑,仅凭自己,究竟能不能从“金银钞汇铺”里把钱提出来。
蔡京大着胆子去试了一次——尝试成功!
这份礼金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房租有着落了,四司六局有着落了,未来他与蔡卞若是得了出外的差遣,路费也有着落了。
蔡京望着手里的真金白银,难免感叹自己兄弟的奇遇:
出手这么阔绰的少年人,难怪能将牡丹花送入皇城中,难怪能在琼林苑中饮宴!
当然了,蔡京不会知道,明远绝不会放过这种能把钱花出去的好机会。
蔡京当即留了个心眼,弟弟婚礼那天,他一定要面见明远,亲自向这位小郎君道谢。
毕竟蔡京自认自己兄弟的品味风雅高致,与明远一见如故,一拍即合,将来定能成为不错的朋友。他从此进入仕途,没准还能倚仗明远的财力。
总之,明小郎君大可以结交结交,那个武夫气质浓重的种建中么,还是算了。
谁知蔡京却打错了算盘。
婚礼当日,明远派人又送了一件贺礼来,贺蔡卞状元郎新婚,自己却托送礼上门的大管家史尚转告:对不起,他不来了。
宰相嫁女,邀请明远一个根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上门,他竟敢推拒,竟敢不来?
蔡京站在即将举行喜宴的花厅内,人没去见明远,但是心全被勾去见明远了。
这倒并不是因为蔡京生了明远的气,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无法生气:明远在这婚礼当日,送的这一件是任何人都不能拒绝的贺礼——
汴京风俗,贺客亲友们送的礼物,都会摆放在一张喜桌上对外展示。众宾的贺礼越多,越体面,便证明新婚夫妇的人缘越好,家世显赫,地位尊崇。
这对蔡氏兄弟来说,稍许有点吃亏。毕竟他们在京中根基不深,虽有几个同宗在朝中做官,但在京里的关系都不近,关系近的则都在外地任上。
而明远,竟然赠了新婚夫妇一幅从洛阳淘来的卫夫人簪花小楷真迹。
这幅真迹,明远初见蔡氏兄弟两人时就提起过,蔡卞当时曾艳羡不已。
这份礼物作为贺礼同赠夫妇二人,的确是再合适不过了。毕竟蔡卞少年得意,高中状元;而王安石的幼女一直有“才女”之称。
卫夫人的真迹放在那里,便是压倒一切凡俗金玉,简直令蔡家婚礼现场蓬荜生辉。
蔡京呆立在喜堂中摆放展示礼品的喜桌前,越发看不透明远。
他直觉自己将来会非常需要明远这个“朋友”,但他也隐约能感到,明远其实并不需要他……
虽然人在花厅中张罗种种琐事,蔡京的心却似乎早已飞到了明远身边。
与此同时,明远收到了系统1127的通知。
1127:“亲爱的宿主,恭喜您又获得了蝴蝶值——10点。”
明远想了想自己最近做过的事:“我好像没做出什么大事呀?哪里来的蝴蝶值。”
但只有10点,这听起来,应该是一件“小事”?
1127:“亲爱的宿主,这是试验方主动为您提供的蝴蝶值,它有个名字叫做‘通知型奖励’。”
明远:……这到底是通知还是奖励?
1127:“您收到‘通知型奖励’,意味着您近期的行动引起了重要人物的明确关注。”
明远:这样也行?
于是他问:“重要人物?是哪一位?蔡京吗?”
蔡京日后是要做宰相的,他这么个“文化宰相”会把宋徽宗那个“文化皇帝”哄得团团转,从而自己把持朝政,鱼肉百姓。
但蔡京此时刚刚中进士,脚下的仕途甚至还没有展开。
谁知他耳边响起1127的回应:
“——不,是王安石。”
第58章 百万贯
王安石宅邸的小书房里, 当朝宰相王安石正在会见上京诣阙的秦凤路经略王韶。
王韶是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他与王安石都是江西人,也同是进士出身, 但官运不及王安石亨通, 自身经历也颇为传奇——
他是嘉祐二年中的进士,任官的经历却并不顺利, 只出任了新安主簿等小官,再加上考制科失败,干脆弃官不做, 转而游历陕西一带,对当地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
在熙宁元年, 新帝登基之后,王韶向官家赵顼献上《平戎策》三篇, 提出“熙河开边”方略, 旨在收复河湟,招抚羌人,孤立党项, 因而得到了官家的信重。
而王安石身为宰相, 也对河湟拓边之举一力支持。
可以说, 王韶就是王安石变法在军事方面的同盟。
今次王韶上京诣阙, 少不得要来拜见王安石, 商讨陕西边事。王安石也有不少关于“青苗法”、“保甲法”等新法推行的问题想要询问王韶。
再加上王安石嫁女, 王韶少不了要道一声“恭喜”,并且讨一杯水酒喝。
此刻两人相对, 坐在王安石府上的小书房中, 都是日常冠戴。
王韶常年在西北, 饱经风霜, 人看起来便是黑瘦黑瘦的,但是眼神锐利,非常精神。他此刻穿着一身宋人时常穿着的道袍——这道袍正是陕西路近年来流行的吉贝布裁制的。
可巧王安石身上也是一件吉贝布的圆领襕衫。
吉贝布的这股“潮流”,不仅仅是在陕西,也火到了汴京来。
王安石夫人得了几匹吉贝布之后,觉得手感舒适,便做主给丈夫裁成了日常穿的家居服。
可笑这王安石,身为当朝宰辅,对吃穿这等小事从不用心,但是身上衣服穿起来舒服还是不舒服,他还是有点感觉的。因此堂堂宰相,闲时居家会客便也喜欢穿吉贝布裁成的布袍。
坐在王安石下首听两人谈话的,还有一名二十六七岁的青年,穿着一身绸衫,五官俊朗,一对剑眉扫入鬓角,脸色却颇为苍白,时不时会别过头去,轻轻咳嗽两声。
这名青年便是王安石的长子王雱,素来有神童之称,治平四年便中了进士。如今已入经义局,辅助父亲编撰《三经新义》,为王安石推行变法提供“理论”支持。
今日王安石嫁女,王韶与王雱等人都见到了明远送的那幅卫夫人法帖,当时都很震惊,纷纷称赞王安石的新女婿交游广阔,认得的朋友出手阔绰而得体。
然而现在谈论起来,王韶最关心的,却是军器监的事。
“今日刚好遇见曾令绰,得知他如今判军器监,与他聊了几句,竟听说军器监丞换了个横渠弟子。”王韶口中的“曾令绰”乃是王安石前一任宰辅曾公亮之子,曾孝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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