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没有回答。
[你上辈子是因为拆弹死亡的,你想要再因为同样的原因死一次吗?]
希拉的语气是不带嘲讽的疑惑,
[而且按照你之前的最快纪录,你根本拆不完,他们还是会死,你死了也没用吧?]
而松田阵平沉寂地凝固,如杂物间落了灰的废弃机器。
[你说的对。]
但他还能做什么?
两个出入口有人盯着,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但如果他说了,他那这些人很可能会想到武器维修的入口。但孩子们刚走几分钟,如果大批人涌出被埋伏的人发现,一定会连累他们。
“你说的对,我救不了。”
少年稚嫩而沙哑的声音砸落在杂物间中,又晃晃悠悠地回荡到他自己的耳边,像是未死亡魂的诘问。
松田阵平空着手走出杂物间。
这时候恰好电路维修完成,顶灯闪了两下,骤然亮起,将走廊照得灯火通明。
这间研究所的整体结构比较特殊,外层窗户敞开,能一览无余地看见内部回廊,显得十分正派。
但实际上内部还嵌套了一层走廊,更深处才是真正的核心部分以及关押实验体的位置。因为这种设计,里面几乎没有任何日照采光,外部也看不见里面的真正情形。所以这次短暂的停电,没有惊动外面的人。
松田阵平垂眸和匆匆跑过的人擦肩而过,一个、两个、第三个人在他面前停下。
带着厨师帽的男人站住脚,用西班牙语说:“K3098,今天有你上次说的咖喱饭。”
松田阵平怔然地抬起头,发现是餐厅的厨师。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曾经问松田阵平,需不需要帮忙切好牛排。后来松田阵平去的次数多了,才知道他是墨西哥人,而且英语不其实不太好,更喜欢用西班牙语和人交流。
“今天不吃了。”松田阵平用英语说。
厨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想到什么,恍然地说:“你在担心?”
他弯下腰,换成蹩脚的英语:“就算明天死,今天也要吃饭。”
“那如果今天死呢?”
松田阵平目光落在他不远处的箱子上。
白兰地真的很嚣张,又相当地懂心理。
他堂而皇之地将箱子摆在各种实验室和仪器室的门口,即使被人看见了,也不会觉得奇怪,更别说去撬锁打开。
厨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什么?”
“如果我说是炸弹。”
厨师的神情凝固了。
“如果你想跑掉的话,我会杀了你。”
“为了那群孩子吗?”
在松田阵平猝然射过来的凌厉目光中,他勉强地扯开嘴角,忽然后退一步,坐在了箱子上。
“我看见了,不过只有我。”
“我不跑,我是在外面活不下去了才进来的,这里面大部分人都是,各种各样的案底,我们都交了‘投名状’。我当时觉得庆幸,但是后来我发现,在里面活着也很痛苦。”
他盯着空地轻声道:“每天都有人死去,孩子、大人,我在这里见过的尸体比我前半辈子加起来的都多。”
“但你应该走,你不属于这里,虽然他们都说你可怕,但是我觉得不是,你愿意听我说西班牙语。,”
厨师抬起头,看见卷发男孩抿紧了唇,竟有种成年男性的冷硬和孤独。
“K3098,离开吧,我在这守着。”
松田阵平转过身,听见他呓语般地说:“我想回墨西哥,那里人人都说西班牙语。”
他没再回过头,重新往出口走去。
一阵剧烈的震动后。
飞机落在停机坪上。
白兰地站起身:“来接收我们的实验结果了。”
“要么得偿所愿。”
“要么尸骨无存。”
松田阵平在心中默念。
而他身前,研究所炸做震天响,玻璃窗、木质门框、金属把手化作碎片轰然涌出,熊熊大火燃尽一切。
第122章
火焰暴起的时候, 染红了湛蓝的天,巨响让远处林间的飞鸟惊起,在高空盘旋。
松田阵平知道大概很快就会有人报警,联系消防, 但却他没有离开。
他在等, 等白兰地的人忍不出现出身影。
白兰地也在等, 等他的人传回研究所的消息。
这时候,他已经不能被称为白兰地了。
“白……Boss。”霍普金诺顿看见被严严实实地绑在一边,被数把枪指着的巴伦弗朗斯等人,下意识改口。巴伦弗朗斯等人眼中的愤怒和惊惧因为这个称呼而变得更加清晰。
但组织的新任Boss并没有关注这些细节, 他坐在圆桌前的长椅上,单手抵着下颌,神情若有所思。
霍普金诺顿的步伐慢了下来, 听见年轻男人语气微妙地说:“弗朗布瓦斯说, 研究所那边出了点意外。”
霍普金诺顿知道弗朗布瓦斯也是组织的代号成员,是白兰地的直系下属。
虽然性格上有一点小缺陷, 但是这种时候去埋伏处理研究所,只需要一个嘴严忠心并且实力过硬的人,没有比他更好用的了。
霍普金诺顿琢磨着问:“有人跑出去了, 还是来的人太多?”
“都不是……”这位新任Boss少见地迟疑了一下:“到爆炸发生,没有任何人过来接应或者出现在研究所附近。而爆炸后,只有k3098一个人出来了。”
Boss的声音不知不觉放缓了些许,“但k3098并没有离开的意图, 他在研究所附近徘徊了一圈, 就站在原地不动。”
霍普金诺顿怔了怔, 但不知道为何,心中没有半点惊讶。
“那k3098被杀了吗?”
Boss轻轻摇头, “我的令是,如果有人试图跑出包围圈就直接射杀,你知道弗朗布瓦斯的性格……”
相当死板。
弗朗布瓦斯看见那个卷发男孩站在大火边缘,足足有三分钟都没有任何动静。
而警车和消防车的动静已经远远响起。
没有离开,到底杀不杀?
这个魁梧高大的男人纠结地走了两步,决定先把他拎走。
如果他反抗,就直接杀了。
弗朗布瓦斯在心里预设。
但男孩却没有反抗,顺从地让他用手铐把双手锁住身前。
“你不害怕。”松田阵平坐到车后座上后,旁边高大男人的声音如闷雷一样响起。
松田阵平从漫天火光中剥离出理智,回到充满枪油味的车厢:
“你是白兰地的人。”
“我是,我是弗朗布瓦斯。”男人惊异地看了他一眼,手上快速发了条消息,又拿起对讲机下令分队撤离。
放下对讲机后,他在引擎启动的颠簸中,开始第三次整理因为动作而略微歪斜的衣角和领口。
松田阵平盯着他强迫症般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他的代号。
覆盆子白兰地。
也就是说,在这个组织里,基酒的地位比其他代号成员更高,而对应种类的酒,应该都是基酒代号成员的下属。
但如果这个猜测正确的话,那他上辈子遇到的伏特加难道也是组织的高层?
松田阵平觉得不太像,如果对方是高层,那比他地位更高的那个黑衣男人又是什么身份?对方现在应该也在组织里吧?
要是上辈子看清了长相,或者知道对方的代号就好了……
松田阵平故意做这种暂时意义不大的思考,防止自己一松懈精神,就想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满天炽热火光。
他不擅长这些,没人想擅长这些,但他确实有经验。
“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
雷声又轰隆隆在车里响起,弗朗布瓦斯像是不会说用疑问语气,每句话都硬邦邦砸在车底板上。
松田阵平没理他,他已经在思考最先需要解决的问题——重新获得信任。
无人逃出可以证明他没有向外界传递消息,但是足够取信多疑的白兰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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