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这么说啊,”白知景伸手护在应许身前,“应许自己也要上课,要做实验,还要照顾老人,他也不是三头六臂,怎么什么都指望他去顾呢!”
“景儿,”应许捏了捏白知景的肩膀,“没事,我来。”
他听出了医生的言外之意,妹妹这件事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妹妹她到底是什么情况,”应许眉心微蹙,“您直接说就好。”
医生看了看应许,又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说:“我就直说了,话说得难听你也别介意。你妹妹被人睡了,都闹到怀孕这一步了,你就不好奇她身上为什么没有被标记过的气味?”
应许顿时指尖一僵,白知景也是一愣。
按理说不应该啊,就算是临时标记,也会在Omega身上留下气味,难道说和应英姿发生关系的是个Beta?
可白知景分明记得,那个深夜送应英姿回家的男人,也就是应英姿口中的“魏老师”,他确实是个Alpha。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应许是学医的,这种基础知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旋即眼中出现浓浓的震惊,一把夺过医生手里的记录本,迅速翻到血检结果那一夜。
“黄皋素?”应许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个检查项上,数值后面标着一个小小的箭头。
“你妹妹身体里的黄皋素超标可不是一点两点,”医生面色凝重,“你应该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意思。”
这个名词白知景听都没听过,他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医生,又偏头看了看应许,发现两个人表情都十分严肃。
他心头一沉,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东西市面上不好买,算是禁药了,但遭不住一些地下药厂赚黑心钱,”医生说,“基本上就是方便Alpha偷|情用的,给Omega打了这个药,就算是标记也不会留下气味,消解A性信息素的能力非常强。不过相应的,这个药对Omega的伤害也是巨大的,就是刺激Omega激素在特定时期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值,强到足够遮掉Alpha在身体里留下的味道。”
白知景听得似懂非懂,抿了抿嘴唇问:“什么意思?达到峰值后就不能回复正常水平了?这孩子肯定不能要啊,她才多大啊,以后结了婚生孩子的机会多的是。”
医生摇了摇头,指尖点了点病历本上“应英姿”这三个字:“就这么理解吧,她现在的腺体,很可能已经成了一个空壳。虽然现在还没有对胎儿做检查,但根据经验,这种情况下怀上的孩子畸形概率达到73%,就算拿掉这个孩子,将来她怀孕的机率也很低。”
那也就是说,这个很有可能是畸形的孩子,很有可能成为应英姿这一生中唯一一个怀上的孩子。
白知景就连呼吸都停住了,他都不敢去看应许这时候是什么表情。
应许垂着头一言不发,白知景足足呆滞了两分多钟才反应过来,接着吼了一声:“操!”
他两只拳头攥得死紧,吼的手背上青筋根根突起,两只眼睛瞪得通红。
“我现在就去干|死那个老不要脸的臭傻|逼!”他一脚踹在墙上,冷笑着说,“这老傻|逼姓魏是吧?行,很好,我打不过他,我就搞臭他,我在艺高门口写大字报弄死他,我让他身败名裂,让他再也混不下去!”
他怒不可遏,抬脚大步往外走,到了走廊拐角,身后传来应许冰冷的声音:“景儿,回来。”
白知景没有理会,掏出手机给宋宝贝打电话,让宋宝贝和他一块儿去艺高堵人。
“景儿!”应许喊了一声。
白知景这才脚步一顿,不甘心地回过头:“应许,那是你妹妹啊!”
“我知道,”应许闭了闭眼,“你先回来。”
白知景胸膛剧烈起伏,定定地盯着应许,片刻后泄气地松开拳头,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他听见医生用一种掺杂着同情和惋惜的声音说:“我再说得明白一点,如果拿掉这个孩子,就要连带着摘除腺体,那么你妹妹将来再怀孕的机率就会变得很低很低,几乎为零。”
白知景踉跄着倒退一步。
应许轻轻点点头:“行,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你好好考虑考虑吧,”医生拍了拍应许的肩膀,“我给你妹妹安排住院。”
“嗯。”
应许坐在木制长凳上,双臂撑着膝盖,深深垂着头,单薄的T恤被肩胛骨撑出一个显得有些突兀的形状。
白知景给他接了一杯热水,在他面前蹲下:“喏,喝水。”
“谢谢。”应许接过水杯,摸了摸白知景的脑袋。
“不客气的,”白知景有样学样,也抬手拍了拍应许的头,“乖乖的。”
应许机械性地把一杯水送到嘴边一饮而尽,接着恢复了那个垂头沉默的动作。
白知景也一言不发,默默蹲在他身前,安安静静地陪伴着应许。
走廊的墙上挂着一面钟,秒针“嘀嗒”走动;病患、家属和医生护士从眼前来回经过,脚步声不绝于耳。
白知景蹲着蹲着腿有些麻了,于是干脆盘腿坐在地上,脑袋枕着应许膝盖。
“景儿,”不晓得秒针转了多少圈,应许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干涩的吓人,“你睡了吗?”
“没有呢,”白知景伸出一只手,环抱着应许的一边小腿,“要这时候在这地儿都能睡着,那我这心也忒大了。”
“我有点困了。”应许说。
“得嘞应许少爷!”白知景撑着应许膝盖,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接着坐到应许身边,尽量用轻快的语气说道,“靠着我睡会儿,野熊帮帮主这宽阔的肩膀给你依靠。”
应许笑笑,偏头靠在了白知景肩膀上。
他本来就比白知景高不少,就算白知景努力挺直身子,他靠在白知景肩上还是有些勉强。
白知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怎么觉得你这么靠着更累了呢?”
“没有,”应许说,“很舒服。”
“行行行,你说舒服就舒服吧。”白知景哼了一声,“你靠你靠,想怎么靠就怎么靠。”
应许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呼吸很轻,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景儿。”他声音轻的几乎就要听不见。
白知景也打着盹儿:“啊?”
“我到底怎么做才算是对的,”应许说,“这道题太难了,我解不出来。”
白知景知道应许指的是什么,他也想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说出一番了不起的人生哲理,让应许听了就能够豁然开朗。
但是他能力有限,他自己的现状也是一团乱麻,于是只好说:“应许,我帮不了你,我什么也不会,我也做不出这道题。”
“你像这样陪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解题工具了。”应许说,“让我再想一想。”
白知景也歪了歪脑袋,让自己的侧脸贴着应许头顶。
他知道应许现在面临着怎样的抉择,应许心里一定有好多个小人在打架,每一拳都正正好打在应许心头上。
他默默在心里数着秒针响了多少下,数到682的时候,应许深深呼了一口气。
“做好题了吗?”白知景轻声问。
应许坐直身子,抬起双掌,重重抹了一把脸。
“不要了,”他嗓音沙哑,仿佛喉咙里揉进了一把粗粝的沙子,“这个孩子......不要了。”
就算猜到了应许会这么做,白知景仍旧一愣。
“景儿,”应许的脸色在长廊的日光灯下显得异常苍白,“我这么做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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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怎样才算是做对的事呢?”
白知景又一次造访心理诊疗室,问了咨询师这么一个问题。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我和你说过的,他很厉害,将来会成为很了不起的医生,”白知景仰躺在柔软的沙发椅上,歪头看着落地窗边的一盆绿植,“但是他好像很累很累,我想要他和我一样,什么也不管了,这样不是会轻松很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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