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计算着价钱,觉着心里边特雀跃,有种奇异的满足感,但这种雀跃又有点儿古怪,掺着些偷偷摸摸的感觉。
舞蹈班有晚课,不回家吃饭,应英姿已经两个星期没吃晚饭了,把饭钱攒起来才买的这些。
她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往头上戴了个发卡,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亮闪闪的,衬得皮肤特白。
小姑娘这儿正对着镜子臭美呢,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应英姿心头一跳,手忙脚乱地摘掉头上的发卡,把床上的本子啊水笔啊囫囵塞进床底,打开门一看,是应许。
“哥,”应英姿眼神闪烁,“有事儿啊?”
应许把一个削好皮的苹果递给她:“喏。”
“哦好,”应英姿接过苹果,不知道怎么就是不敢看她哥,“我刚好渴了。”
“东西收拾好了吗?”应许往屋里看了一眼。
“也没什么,”应英姿挡在门口,不让她哥往里进,“就那几样。”
“英姿,”应许看着比自己矮一头多的妹妹,“新书包是自己挑的吗?”
应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应英姿却听得眼皮一跳,下意识往客厅瞟了一眼,白知景不在。
“就看到有家店打折,”应英姿垂着头扯谎,十根手指紧紧绞着衣摆,“我就进去看了眼,也不贵,就五十几块......”
她出门前说要购置文具,应许只当她要买点儿本子笔之类的,就给了她五十块钱。
“哥,我真的特喜欢,一眼就看中了,”应英姿抿了抿嘴唇,“我、我之前在外边吃晚饭,你一星期不是给我两百嘛,我还有剩,我就买了,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就是......”
“英姿,”应许看着莫名紧张的妹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应英姿的头,“你有喜欢的东西,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添置,哥不会怪你。是哥哥不好,没有发现我家的小姑娘长大了,爱漂亮了。”
“嗯,”应英姿低低应了一声,心里边又酸又堵,抬头看着应许,“哥,我会好好学的,我以后当明星,赚很多钱。”
“哥不用你赚多少钱,”应许说,“就要你好好长大,将来不走歪路。”
应英姿听出了应许的言外之意,眼眶一热,突然就难受极了,想把事情都告诉应许。
就在这时候,客厅那头传来开门声,白知景从爷的房间出来,手舞足蹈地说:“爷,等你身体好了我给你造大飞机,咱们环游世界去,不带应许,就咱俩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咱不差钱,想要什么买什么!”
爷爽朗的笑声从屋里传出来。
白知景扭头瞧见应许站在应英姿屋门口,乐乐呵呵地蹦跶过来:“是不是帮我要笔来着,我就说你妹抠门吧......”
应英姿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砰”一声关上了门。
白知景吃了一鼻子灰,悻悻地问应许:“刚才不还好好的么?我说错话了?”
“没,不关你事,”应许忧心忡忡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抬手捏了捏眉心,“走吧,送你回家。”
白知景没觉出什么不对劲,他现在最大的烦恼就是开学,拽着应许问高中好玩不好玩啊,逃课方便不方便,不做作业会怎么样......
应英姿听着白知景咋咋呼呼的声音,把新买的几样东西从床下拿出来,发卡沾了灰,不亮了都。
她揉了揉眼睛,忽然就觉得太难受了,鼻头一酸,趴在床上哭了出来。
别人都在准备文艺汇演,她什么也没有,报节目速成班三天就要三千多,她甚至不敢和她哥说;别人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她两个星期不吃晚饭才攒出四百块钱,在商场里像一个格格不入的乡巴佬,买几支笔都要小心计算有没有超支......
明明她长得比婷婷小惠都漂亮,也比她们高,身体条件也比她们好,怎么就她没有节目上台表演呢?
应英姿不敢哭出声,死死咬着嘴唇,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没有爸妈,是应许把她带大的,她知道不能怪她哥,但她也不知道能怪谁。
小姑娘一边知道自己该懂事,一边又忍不住心里翻滚起来的委屈情绪,眼泪把新书包都打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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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骑自行车送白知景回了城中碧水阁,小区门口,白知景一只手拿着冰棍,另一手恋恋不舍地拉着应许胳膊,感慨道:“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痛苦的日子即将来临......”
应许给了他一个脑瓜嘣:“行了大诗人,赶紧进去吧。”
“你咋不挽留我呢,”白知景郁闷了,“我这一走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了。”
他说得还挺凄凉,应许没忍住笑了:“周末来胡同,我给你打肥肠。”
“周末我得做作业啊,”白知景舔了口冰棍儿,“高中生作业特多,我可得奋笔疾书。”
“说的和真事儿似的,”应许没好气地说,“包里连笔都没有,还奋笔疾书呢?”
“你可真能打击人,”白知景撇嘴,“我好容易鼓起点儿学习的劲头,小火苗都给你浇灭了。”
应许揉揉小孩儿的头发:“好好听课。”
“我肯定想你,也想爷,”白知景真挺难受的,这段时间在老姜胡同待的太快乐了,“我两天没见着你就想你,你想我不想我?”
应许见他这样子,心头一软:“景儿,碧水离胡同就四十分钟车程,你要想我了随时来找我,我也想着你。”
“那你要是想我的话,”白知景皱了皱鼻子,“你就说说我的优点,不少于四条。”
这小孩儿怎么还记着这茬?
应许没好气地说:“......赶紧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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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家里,白知景躺床上总结这两个半月的暑假生活,上补习班就浪费了大半时间,非常失败。
剩下两件事儿,第一件是为了PSP找自己,失败了;第二件是为了战胜应许师兄找优点,还是失败了。
总体来说,这就是个失败的暑假。
第二天早上,他爸白艾泽开车送他爹去上班,捎带着顺他去一中报道。
白知景两眼乌青,愁眉苦脸地问:“爸,你是警察,你看人看得准,你说我失败吗?”
白艾泽从后视镜看了儿子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你黑眼圈怎么回事?”
“我思考人生思考了一晚上,”白知景感慨道,“我真失败啊我。”
白艾泽和副驾坐着的尚楚对视一眼,俩人憋着笑,很默契地不搭理后座的儿子。
白知景又嗷嗷了两声,见没人理他,悻悻地瘪了瘪嘴:“你俩做父亲的也失败,没点儿父爱。”
车开到隔壁楼停下,宋宝贝上了车,和白知景俩人头顶着头抱在一块儿,哭嚎着说痛苦的生活又要开始了。
白知景说:“宝儿,还好还有你陪着我,没了你我真不知道咋活。”
宋宝贝眨了眨眼,想挤两滴眼泪出来,失败了:“景儿,咱们上了高中还做最好的哥们儿。”
“那必须的,”白知景揉了揉鼻子,“我觉着我太爱你了,真离不开你。”
尚楚看得直乐:“俩不读书的凑一块儿了,挺好。”
宋宝贝哭嚎完,抬头说:“白叔尚叔,早上好啊,你们吃早饭了吗,我没吃呢还,车里有吃的没?”
白艾泽说:“有饼干。”
尚楚翻出一包奥利奥丢给他:“你爸哪儿鬼混去了,大清早给他发消息也没回。”
两家父辈是二十几年的好朋友,宋宝贝没客气,拆开奥利奥啃了起来:“飞机上呢吧,出差没回呢还,不然我也不蹭您车了,还蹭个早饭,多不好意思。”
白知景不高兴了,他爸他爹不搭理他,反而对宋宝贝这么热情,于是巴巴地凑上去说:“我也没吃早饭,给我来点儿。”
“在家啃了仨肉包子的是谁?”尚楚往他脑门上呼了一巴掌,“真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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