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佛垂着眼睛没说话,宋宝贝心里置着气呢,也不和他讲话,顾自到柜台那边点了杯黑糖奶茶,甜滋滋的奶茶一入口,他那点儿气就和屁似的消散了,心情爽的不得了。
回到座位上瞧见李佛手机正在响,来电显示是“妈”。
“哎,”宋宝贝边嚼珍珠边说,“你妈的。”
李佛抬头扫了他一眼。
宋宝贝一噎,赶紧解释:“我没骂人,我说你妈给你打电话了,你不接啊?”
李佛把电话拧了,宋宝贝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和家里吵架了是吧?我懂我懂,我和我爸也三天两头吵架,哎不过你这吃斋念佛的,不应该早看透红尘了吗?电视里头说你们这种人都是什么无悲无喜的,你还会和家里吵架呢?挺稀奇啊!为啥啊?”
宋宝贝没指望李佛回答,没想到几秒之后,李佛竟然开口了,语气淡淡的:“我想出国比赛,他们不许。”
“不会吧不会吧?”宋宝贝瞪大了眼睛,“你出国比赛那是为国争光啊!牛逼啊你!要我有个什么才艺,别说出国去比赛了,我们小区能有个比赛让我参加,都算我给我们老宋家争光添彩了。”
宋宝贝叽叽喳喳个不停,李佛有些恍惚,已经想不起来有多久没人和他说过这么多话了。
外面人太多、太闹、空气太差,所以家里关着他,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医院治不好他的病,手术做了又做,最好的专家也无能为力,所以家里逼着他去求神拜佛,连名字都要他改了,祈求最后一丝微薄的希望;从小到大换了太多学校,因为所以他不敢交朋友,最后选择了读艺术,每天只要练琴就好,不需要和人发生交流。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突然有了想说话的欲望,就像上午和家人发生了一场争执后,突然有了想要不管不顾闯出门的欲望。
“他们觉得我不能坐飞机,”李佛说,“我认为我可以。”
“不能坐飞机?”宋宝贝眨了眨眼,“哎呀你家里人也真是瞎操心,我都问过应许哥了,哮喘不是什么大病,没那么严重!应许哥你知道吧?医学院的高材生呢,他说的话准没错,我和景儿都听他的......”
“不是因为哮喘,”李佛轻轻转着手里那串佛珠,忽然笑了笑,“我还有心脏病,先天的。”
“啊......”宋宝贝张着嘴,愣了小半响,才讷讷地开口,“那你胸前那道疤......”
“开胸手术,做过三次了。”李佛没有什么情绪,悲伤的遗憾的都没有,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医生说活不过二十三岁。”
嘴里的奶茶忽然就不甜了,宋宝贝咬着吸管,心里边挺不好受的。
“二十三岁那还有七年呢,”宋宝贝笨拙地安慰李佛,“七年可久可久了,一年三百多天,七年那就是好几千天,活够本啦!你也别太悲观,那可是整整七年......”
“没有七年了,”李佛打断他,扶着杯壁的五指微微收紧,“我已经二十岁了。”
宋宝贝一怔。
二十岁?他不是才上高二么?怎么就二十岁了?
“休学过两年,”李佛语调平稳,接着轻轻一笑,像是在自嘲,“你说我这辈子还有机会坐一次飞机,还有机会出国学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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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你妹说你明年能出国交流去,是不是真的啊?”
十一月下旬天黑得晚,六点不到太阳就下山了,院里的榕树上挂着一个灯泡,已经点上了。
应许在厨房里忙活,白知景坐在餐桌边,支着下巴问。
“拌黄瓜要酸辣的还是要甜的?”应许把切好的黄瓜片放进瓷盘里,头也不抬地问。
“有酸酸甜甜的吗?”白知景踢了踢小腿,“我上午偷听你妹在屋里唱歌呢,什么少女的青春酸酸甜甜啥的,把我都给听饿了。”
锅里水开了,应许把鸡蛋挂面放进去,用筷子搅了搅,又说:“没这口味。”
“那做甜的吧,多放点儿白糖,我心里酸溜溜的呢,”白知景哼了两声,“吃甜的中和中和。”
“行,那做甜口的。”应许说。
白知景憋了十多秒就憋不住了:“你咋不问我心里为啥酸溜溜的呢?你真是不关心我,人家都说七年之痒,咱们搞对象才十几天,我看你就痒了,把我都给整伤心了。”
应许知道小孩儿什么德性,不忙不慌地从橱柜里拿出白糖罐,这才顺着话茬问:“小帮主怎么就酸溜溜了?”
白知景踩着人字拖跑过去:“你真要出国啊?”
“八字还没一撇,”应许拿筷头敲了敲他的脑袋,指了指那盘黄瓜片,“拌匀了。”
白知景挑了一副筷子,边拌糖黄瓜边说:“那怎么没一撇呢?你这个项目都做了一年多了,做完了肯定很了不得,我都听方轼哥说了,只要这个项目出成果了,公费出国都不算什么,你就大大的出名了!贼牛逼!”
白知景早就知道这个项目很重要,也听过几嘴说只要做出成绩了,就能申请公费出国,但那时候他对出不出国的没什么概念,要是应许真有这个机会,他肯定为应许开心,放一百个礼炮的那种开心;但现在情况不太一样了,他和应许都处上对象了,是谈恋爱的关系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又听应英姿说起这事儿,白知景虽然也为应许开心,但心里还多了一层别的情绪。
反正就是挺复杂的,白知景总觉着谈上恋爱之后他就更想赖着应许了,应许这么好又这么帅,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斯文人,没了他在身边可怎么办啊?可不得被别人欺负了去啊!
“哟,”应许逗他,“小帮主就为了这个酸溜溜啊?要不我这项目不跟了,也不出国了?”
“别啊!”白知景急了,回身推了他一把,“我是这意思吗我!你净误会我,我都不爱搭理你了,心都伤透了,和大学生处对象真是累,应小许你也忒不成熟了......”
应许笑出了声,探头过去问:“真不搭理我了?”
白知景端着盘子跑到了餐桌边,嘟囔说:“我不仅不和你讲话,我看都不看你一眼。”
小屁孩儿脾气还挺大。
应许忍俊不禁地耸耸肩,把白菜切碎扔进面锅里,又另起了个油锅,随口问了一句:“荷包蛋要几个?”
“两个吧,鸡蛋吃多了胀肚子,还老放屁,我前几天晚上和我爹出门散步,回来路上有家馄饨摊,他们家卤的茶叶蛋可真好吃,太入味了,我和我爹一人吃了五个,回了家可劲儿排气,把我爸都要熏死了!”白知景说起这事儿就乐,“咯咯”笑得停不下来,“你都不知道我爸那表情,脸都青了,躲到书房里也没用,我还放了个屁捂手心里给他闻,差点儿把他臭晕过去!你说小小茶叶蛋威力咋就那么大......”
他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上一秒还放话说不搭理应许了呢,于是话音戛然而止,愤愤地瞪了应许一眼。
应许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白知景垮着脸:“真是烦心。”
挂面该出锅了,应许忙着煎蛋腾不出手,于是扭头喊白知景:“景儿,盛下面。”
“你还使唤我呢,”白知景撇嘴,“我这是谈了个男朋友还是谈了个祖宗啊?”
嘴上虽然这么抱怨,但白知景还是乖乖地跑上去,从碗橱里抱出个大碗装面了。
油锅里发出“滋滋”声,煎蛋散发出勾人的香味,白知景怕挂面塌了,把面条和面汤分开装,伸长脖子往应许锅里看:“你会不会煎那种的蛋,就是一面焦一面流心的那种。”
“要求还挺高,”应许拿锅铲给荷包蛋翻了个面儿,“站远点儿,小心溅油。”
“我可不怕,”白知景哼了两声,靠在洗碗池边看着应许,看着看着又想起刚才说的那事儿,“你要是有机会出国肯定得去呀,多好的机会啊!不过这样咱俩就分开了,别人都说异地恋可危险呢,不过我会和你视频的,每天都和你讲电话,这样你就不会忘了我的,还会天天都想我,我们心有灵犀一点就通,你想我了我就能知道,那我也会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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