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二十,该吃早饭了。”应许架着他胳肢窝把他拎起来,又和抖筛子似的抖了他两下,“醒没?”
一边站着的关之衡也被白知景逗乐了,捂着嘴笑了笑,对应许说:“师弟,你这小孩儿挺有意思。”
“见笑了,”应许对关之衡无奈地摇了摇头,“家里宠坏了,没长大呢还。”
关之衡一愣,认识应许一年多了,他从没听过应许用这样纵容的口气说话。
应许鲜少提起家人,偶尔几次说到他的亲生妹妹,口吻也是严格居多,像一个威严的大家长。
“挺好的,”关之衡面带微笑,“小孩子长不大才叫幸福。”
白知景听见关之衡的声音,这才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我闭着眼练听力呢,”白知景摸了摸鼻尖,“这叫盲听,挺有效的,学习要讲方式方法。”
“把你能的,”应许嗤了一声,“盲听出什么门道了?”
白知景语塞,其实他就听出里边有个主角名儿叫伊丽莎白了,就这还纯粹是因为他英语老师养了条哈巴狗叫伊丽莎白,成天上课给他们炫耀家里那哈巴狗有多可爱多懂事儿,弄得白知景一听电影里边有人喊Elizabeth,他都怕那主角一张口发出一串狗叫声。
“也是种学习方法,”关之衡说,“屏蔽其他感官信息,说不定真的能够对听力练习大有增益。”
白知景挺感激地看了关之衡一眼,心说应许还不如人家呢,就知道说风凉话。
“增益那是大大的,”白知景说,又拿自己举了个例,“我中考英语考了一百二十五呢,差二十五就满分了。”
“要满分是二百五,那你交白卷儿都能拿满分。”应许捏掉他眼角的一粒眼屎,揶揄道。
白知景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地瞄了应许一眼。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在关之衡面前就是绷着一股劲儿呢,可应许愣是没看出来,还总是说他的风凉话,真让他闹心!
-
出了影院,关之衡打车走了,白知景坐在应许车后边,闷闷不乐地垂着脑袋。
应许见他罕见的沉默,问他说:“怎么不讲话了?”
白知景还和他赌着气,就等着应许主动来问他怎么回事儿呢,于是很严肃地说:“应小许,我都伤心了。”
小家伙一天能伤心八百多回,应许还以为他又打什么歪心思呢,于是调侃道:“那小帮主接着伤心,我不打扰了。”
白知景两手攥着车座底下那截铁杆儿,心里边又是憋屈又是愤懑,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真不打算再和应许讲话了。
应许在心里头读着秒呢,一般遇着这种情况,白知景过不了两分钟就得巴巴地来找他,要么就是“应小许咱吃冰棍儿去呗”,再不然就是“你和我爹说说别让我上补习班了”之类的,但是这回他心里边都数到两百了,白知景还没出声儿。
“景儿,”应许觉出不对头了,把车停在路边,转头看着白知景,“怎么了啊,在电影院做噩梦了?”
白知景先是抬头望了眼月亮,挺大挺圆,就和家里盛菜的瓷盘似的;他再看了眼应许,神情挺焦急的,眉心拧着,连车都不骑了。
薄薄的一片云罩着月亮,有阵风吹过,云朵给吹皱了,就和月亮上泛起了涟漪似的。
白知景觉着那月亮就是他的心,他看着应许着急的样子,他也泛起涟漪了。
大学生也是有不知道的事儿的,也不能指望大学生什么都懂啊。
白知景在心里想,他不和应许说,应许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伤心呢,等他告诉应许了,要是应许还对他坏,那他就真的不和应许讲话了。
“应小许,我感觉你今天做的不好了,”白知景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的,“你要和我说对不起才行。”
应许弯下膝盖,和坐在后座的白知景平视:“景儿,那你和我说,我哪里没做好了,我们一起讨论讨论行不行?”
“那好吧,”白知景不用抬头就能看着应许,忽然间心里踏实了不少,两只手还是紧紧攥着前头那截栏杆,“你总是说风凉话......”
应许一怔,搭在膝头的十根手指顿了顿。
白知景睫毛动了动:“你不能老在外人面前怎么说,我们才是一边的,别人不是和我们一边的,就算你师兄人挺好的,但我和你才是最好的,虽然我有时候也老说你坏话,但我在外人面前都是说你好话的......”
他一着急语速就越来越快,也不知道自己说清楚没有,加上先前吃多了爆米花,这会儿口干舌燥的。
“我不想你师兄觉得我不好,”白知景垂着睫毛,“我想他觉得我好,如果我和大宝一起看蜥蜴人,别人不会觉着是我为难大宝,为什么我和你一道看,别人就觉得我为难你了呢?肯定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不好才这么说的,可是我是好的......”
“景儿,”应许喉头一酸,忽然伸手抱住了白知景,两只手臂紧紧箍着他,“你好,你是最好的,是我没有做好。”
白知景听应许这么说,心里头的涟漪波动的更厉害了。
应许可真像个小孩儿,比他这个初中生还脆弱,他就轻轻一批评,应许怎么还哽咽了呢!
他抬手拍了拍应许的背,安慰他说:“那我就原谅你吧,以后我还继续对你好,也对爷好,也对英姿好。”
“嗯。”应许说。
白知景又悄咪咪补了一句:“英姿还是看情况吧,她太坏了。”
应许还是抱着白知景不放,白知景被勒得都要喘不上气儿了,闻见应许身上的茶香味儿信息素,脑袋晕乎乎的。
他心说应许真不成熟,改天把那个成熟度测试让他做做,指不定应许才是个小学生呢!
“应小许,你别伤心了,”白知景推了推应许,心情好了就开始自我感动,“咱们还像以前一样好,行不行?大宝有时候也对我坏,我就和他打一架,你看我都没舍得打你,只是批评你几句,我多因材施教啊......”
应许被他逗乐了,松开白知景说:“对对对,你就是当代孔子。”
白知景的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晃着小腿直乐:“那可不,我从你身上发现我还挺有教育天赋。”
应许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了点:“把你美的。”
白知景又抬头看了眼月亮,云也散了,风也停了,月亮干干净净的,又白又光,就和刚拿洗洁精擦过的大瓷盘似的。
-
回了老姜胡同,夜已经深了,爷和英姿都睡下了。
白知景洗完澡,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小半天总算翻出个初三上册的历史课本儿。
他抱着书去找应许,熟门熟路地踩着石头翻窗进了客厅,应许的铁丝床还没撑开,正坐在桌子前看书。
白知景拉了张塑料椅坐到应许身边,像模像样地摊开课本。
应许眉毛一挑:“这么勤奋?”
“咱也是个文化人,”白知景哼了一声,“你少小瞧人。”
应许摘下眼镜,一只手撑着脸,微微侧过身子看着白知景,笑着说:“小帮主深夜造访,就是为了抢我的书桌台灯?”
“我不影响你,”白知景抬了抬下巴,“你看你的,我看我的,你也别影响我。”
应许笑了笑,继续埋头钻研他的《生物化学》。
白知景等了会儿,见应许真没有来影响他的打算,心里边禁不住痒痒的,往应许那边挪了挪屁股,手肘“无意”碰了碰应许手臂。
应许抬眼朝他看过来:“嗯?有不懂的么?”
白知景正襟危坐:“没。”
“行。”应许憋着笑,没说别的。
又过了两分钟,白知景实在憋不住了,把课本儿往应许面前一推,装模作样地伸了个懒腰:“看完了,已经熟记于心了,马上可以融会贯通了。”
应许往他书上瞥了一眼,没忍住笑了出声。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