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旺村人不多,家家户户或多或少有些亲戚关系,血缘关系有时候脆弱的仿佛像一张纸,然而有时候却坚韧得像铁。越是小的地方,家族宗族关系就越是在社会关系上分量越重。
这种贫困闭塞的农村一旦发生刑事案件,是极其难办的,为什么呢?
一方面担心侦破案件后会被人惦记上,遭到报复;另一方面,大家都多多少少算得上亲戚,哪有把自家亲人给送进监狱的?往往很多案子,立案没多久,当事人就跑来撤案,最后不了了之。
文化水平低,法制观念淡薄,排外性强。警察询问案件,村民都会统一口径,设置障碍,让案件难以侦破。
大多数人都说,有案子就办啊,就那点屁民,放两枪直接来一卡车把人全装走,教训教训,这点行动能力都没有,还做什么公权机构。
侦办案件的民警闻言都龇牙苦笑,把上衣一脱,全是指甲挠的,牙齿咬的,他们算个屁的公权机构。
警方去村子里逮捕犯人的时候,经常会被村民们围堵殴打,到最后还倒打一耙说是官不让民活,把孩子当武器,朝警察面前追啊打啊。
可怜个个大小伙子,身怀一身格斗武艺,却无处施展,被抓得满脸开花。
久而久之,只要不是大案子,就算报警也是来走走过场。
就在大雨倾盆的除夕夜,村里死了个人,是个一直生病拖累全家在床上躺着的瘫子,整个屋子铺满了血迹,只要明眼人来看一眼,就能知晓,这绝对是非正常死亡。死人却没引起多大的影响,村民们唏嘘了好一阵,也没谁愿意大年初一就去收拾臭气熏天的屋子。
“真是晦气啊!”
“可不是。”有人捏着鼻子摇摇头,只是看着地上的血脚印,就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双手合十上下摩擦,碎碎念,“这太不吉利了,明年一年我们都过不了安稳日子了哟。”
清晨雨幕下,淡淡的血腥味透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味道,小小的村庄,两山狭窄的通道内,谷家破落的荒宅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和村子中央,新修的村长家,鲜明对比。
一个热闹,一个冷情,如同人情。
“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刘大娘嘴一撇,态度不好了起来。
她不敢直视容铮审视的目光,抠着手指头,眼珠子左右乱转。这个模样,明显是心里有愧,容铮还想问什么,可舒墨却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手指尖的热度,缓缓传来,容铮回头看了舒墨一眼,就瞧见舒墨轻轻地摇了摇头,从他眼神里他看见了六个字:不要轻举妄动。
这时候,村民们都直愣愣地盯着他们,脸上没有了善意,只是散开的人群,视线汇集到他们脸上。
下一秒他们读懂了里面的讯息:外乡人,不要多管闲事。
突兀地,刘大娘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阴冷的很:“两位,回去休息下吧,现在雨太大了,外面待久了冷啊!等雨停了,我再安排二位去爬山。”
舒墨点头,柔和地笑了笑道:“好,那我们就回去了。”说完他望向容铮。
“走?”容铮一听这话,眉头就锁了起来。
感到手上的力度慢慢加大,容铮最后只能点头,跟着被他拉走。
一路上很奇怪,昨天热情的村民,此刻都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们。他们走过每一个人,对方的目光也会跟着移动,就好像同时在观察他们,也在监视自己人。
不安感,越发浓郁了。
村长家这会儿空空荡荡没有人,面目和善的菩萨被昏暗的光线一照,竟然还有几分狰狞。
回到屋内,他们简单吃过饭,就上了二楼。舒墨没有去休息,而是走到了窗台边,望着外面,他心情有些烦闷,于是便抽出了根烟点上,开始腾云驾雾。
容铮虽然眉头不展,但是依旧不多话,发生了这种事情,他变得越发沉默。他一进屋就坐在了床上,把鞋脱下,摆整齐后,抽出湿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打开被子钻了进去闭上眼,一副他要午睡的模样。
“今早起来,你的黑眼圈就尤其重。我知道你有失眠的毛病,不过近几天,好像好了不少,怎么又突然复发了呢?”看着容铮锁紧的眉头,浓浓的黑眼圈,眉宇之间全都是疲惫,舒墨有些担心,问出了口。
“有那么明显吗?”容铮揉了揉眼睛再睁开全是红血丝,他无奈地笑了笑,坐起身,“昨晚上,谷曼来过。”
“她来过?”舒墨有些惊讶,他突然想起窗户边看到的那抹影子。
“你觉得谷叔是被谋杀吗?”容铮突然换了个话题。
“……不知道。”舒墨摇摇头。
“哦?”听见舒墨迟疑的回答,容铮感到有些诧异。
“案子很奇怪。”舒墨回答。
“奇怪那些血吗?”容铮问。
“不是。”舒墨放下烟,看向他,“我奇怪的是杀人动机。”
“什么意思?”
“我们先假设仇杀,如果你极度恨一个人,是杀了他,还是让他一辈子人不人鬼不鬼,折磨他?”
“折磨他。”容铮诚恳地回答。
“但是他却把对方杀了。如果是谋财,村里任何一个人家都比他们适合,村子里老龄化严重,村民基本上都40岁左右,独身在家有钱的很多。”
“他不恨对方,他杀害这个人也不是为了钱财,但是他却主动挑中了谷家。情杀也不可能,谷叔和其他人没有感情纠葛……”容铮顺着他的思路开始思考,到最后他扶住额头,“难道真的是谷曼做的?”
“当你走进屋里,发现浴在血泊中尸体,你第一眼想法是什么?”舒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容铮闭上眼,认真思考了起来,张福冲进屋,他能听见粘腻湿滑的血液和粗糙鞋底摩擦的声音。他循着声音往屋里走,入目就是铺天盖地的红色,就像是整个人都在浸在血海中。
他睁开眼,吐出两个字:“震惊。”
“张福说谷叔家里出事的时候,你是村民,你会怎样?”
“好奇,想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然后你一进院子,发现到处都是血,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的味道,这时候你会怎么想?”
“可怕,朝夕相处的人突然暴毙,全身都是红色的血液。”又回忆了一遍,容铮脑海里交换着重复着谷大柱生前和死后的目光。
“让村民们看见这可怕的一幕,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炫耀?”容铮仔细思考,忽然他想起村民看他们的眼神,他猛然抬头,“是警告!”
“对。”舒墨微笑。
无论是谁做的,无论他用什么方法导致谷大柱死亡,他都采取了一个办法,泼上了刺眼的血。
人的五官中最重要就是眼睛,阅读一篇新闻,他们首先是看文字,跟着编制文字人的心情开始上下起伏,然后被群体情绪感染,意识产生偏离。
村民们看见这抹红,他们首先看见的是警告,恐怖,危险。有人想要造成群体恐慌,谷大柱是被选中,作为警告者的工具,警告村民们。
“我们要小心。”舒墨看向窗外,村民们两三聚集议论纷纷。
“的确。”容铮的眉头皱起,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如果他们方才的推论属实,那么这个平凡的小村庄就有一个巨大的秘密,要保守这个秘密有人甚至不惜牺牲掉一条命。
“他们开始聚集人手了。”舒墨突兀地来了一句。
容铮下意识地握紧枪,接着又意识到了什么:“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
舒墨点点头,神色凝重地指了指远方的山头:“看来谷曼就是那个让村子秘密暴露的变量,村民们一定饶不了她,她凶多吉少了。”
容铮抿紧嘴唇,他们不熟悉地形,如果贸然去寻找,不仅救不了谷曼,连自己都会栽进去。这种束手束脚,无法掌控事情动向的感觉,糟糕透顶。
一支烟毕,舒墨再点上第二支烟。他不急不缓地慢吞吞点上烟,再慢吞吞地吸上一口,嘴角若有似无地带着一抹极为讽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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