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玉州失利,瑞州只怕也有唇亡齿寒之患。”
穆裴轩看着杨谦和,嘲道:“杨大人莫不是真当本郡王是个傻子?”
“信王想与本郡王结盟,无非是看中本郡王手中的南军,想让本郡王去和秦凤远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再好不过,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杨谦和笑道:“郡王这话言重,且不提王爷和郡王同是大梁臣属,自当一道平叛,中兴我大梁,若是郡王娶了县主,两家便是姻亲,王爷岂会行那等背信弃义之事?”
“郡王,您是天乾,”杨谦和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说,“自古以来,乾坤阴阳方是正理,郡王妃虽好,可到底是中庸,下官还听闻郡王妃身子不爽利……如此,如何能襄助郡王度过情期,绵延子嗣呢?”
穆裴轩盯着杨谦和看了片刻,突兀地笑了一下,道:“听起来这门亲事——于本郡王百利而无一害。”
“只可惜,瑞州的穷山恶水养不活你们玉安娇养出来的坤泽,就如这如梦令,虽是名酒,却不合本郡王的心,不合心的东西,本郡王素来不喜欢。”
“本郡王尚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穆裴轩与杨谦和的商谈本是密谈,可不知怎的竟教人传了出去,就连萧珣都有所耳闻。
萧珣有意无意道:“轩哥哥,容华县主可是这天底下罕见的美人,轩哥哥当真不喜欢?”
穆裴轩笑道:“是谁在皇上面前嚼舌头?”
萧珣脸上露出一个笑,道:“朕只是觉得若是轩哥哥当真喜欢容华县主,那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要是天底下的美人儿我都喜欢,”穆裴轩道,“那我可喜欢不过来了。”
萧珣突然想起什么,道:“不知轩哥哥可记得郑国公家的文毓哥哥?”
穆裴轩愣了下,道:“谁?”
萧珣道:“就是同朕一起在狮兽园遇险,他护着朕险些遭猛虎撕咬,幸好轩哥哥来得及时,”他不觉一笑,道,“轩哥哥与猛虎搏斗时的剑还是他扔过去的呢。”
经萧珣提起,穆裴轩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可对于他口中的文毓却委实记不清了,笑笑,道:“几年前的事情了。”
萧珣说:“可不是,我听说轩哥哥当年离开梁都时,文毓哥哥还病了一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穆裴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记不记得“文毓”不要紧,是不是当真有这么一回事也不要紧,皇帝想借机给他指亲倒是真的。穆裴轩不说话了,看着萧珣,萧珣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眼神,笑道:“轩哥哥……”
穆裴轩道:“皇上,臣已有郡王妃了,臣想要的,只有他一人。”
“何况如今海内未平,臣无心私情,”穆裴轩说。
萧珣神情僵了僵,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穆裴轩,穆裴轩不闪不避地和萧珣对视,过了许久,萧珣笑了下,道:“朕也只是随口一说,郡王别放在心上。”
不欢而散。
穆裴轩走后,萧珣恼怒不已,抬袖拂落了御案上的奏折,招喜劝道:“皇上息怒。”
萧珣道:“信王给他的他不要,朕给他的,他也敢推辞,他究竟想干什么?”
招喜小声道:“兴许是郡王和郡王妃当真情深至此……”
萧珣冷笑一声,道:“他是天乾,哪个天乾当真能守着中庸过一辈子?”
“朕看他就是想拥兵自重!”萧珣道,“想做下一个秦凤远!”
“哎呦,皇上,话可不能这么说,要是让郡王听着该寒心了。”
萧珣一言不发,眉宇间有几分阴霾,信王一党咬得紧,他到底是没保住何怀玉,只能将她贬官下放去了衡州,此事才渐渐平息。经此一着,萧珣反而愈发惦记起穆裴轩手中的兵柄来,兵柄本就属于天子,若非兵权旁落,又岂会有今日之祸?
秦穹劝他不可操之过急,萧珣本也想徐徐图之,可乍听信王有意将容华县主许给穆裴轩为侧妃,心中就更是焦躁。过了许久,萧珣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想起什么,问道:“伴伴,芳嬷嬷呢?”
芳嬷嬷是皇帝的乳娘,自小照顾他长大,萧珣年幼丧父丧母,对这位乳娘颇为亲近。
招喜道:“皇上这些日子睡不安稳,吃也吃不好,瞧着又消瘦了,芳嬷嬷见了心疼,特意去膳房,说要亲自给皇上做好吃的呢。”
萧珣神情微松,道:“嬷嬷身子不好,何必这般折腾。”
招喜笑道:“这怎么能叫折腾,只要小主子能多吃一口,便是再费心也是应该的。”
穆裴轩心中也有几分不快,小皇帝眼下能往他府上塞人,下一步就能拿纳侧妃为由,绊住他,让他在玉安城里留上一年半载,等他回瑞州的时候,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穆裴轩不怕算计,却不耐烦被这样算计,偏这算计还是出自皇帝,大抵是对小皇帝仍抱了几分念想。如今来这玉安一趟,那点念想便一点一点地碎了。
出了宫门,穆裴轩一张脸都臭得很。他骑着马,身后跟着的是分墨和周自瑾,转了一圈,往玉安酒楼里拣着段临舟的喜好提拎了一食盒的饭食,心情便好了几分。
回到府上,见着窝在榻上昏昏欲睡的段临舟,那点儿阴霾抖落了个一干二净。
在玉安的这些日子,段临舟好好调养了一些时日,精神好了许多。穆裴轩俯身拨了拨他搭在被褥上的指尖儿,捏住了,一根一根拢在掌心。他动作轻,可段临舟本就是浅眠,迷迷糊糊地叫了声,“郡王?”
穆裴轩:“嗯。”
他低头亲了亲段临舟的鼻尖,心中喜欢,没忍住咬了口,段临舟低哼一声,搂住了穆裴轩的脖子。穆裴轩就势压在他身上,脸埋在脖颈间狠狠吸了几口,简直将他当成了坤泽索取信香一般。可闻不着,就只能咬他的脖子磨磨齿尖勉强解瘾。
段临舟被他闹得彻底清醒了,二人成亲已经一年有余,他虽闻不出天乾躁动的信香,却也能觉察出穆裴轩此时心绪不佳。可他大狗似的这么在他脖子里拱,实在是可爱得紧,段临舟纵容又愉悦地笑了声,偏头吻他的耳朵,细瘦修长的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天乾的后背,道:“谁招我们郡王生气了?”
穆裴轩道:“临舟,想带你回家了。”
段临舟微怔,看着穆裴轩,笑道:“好。”
“过几日我们就回家。”
第94章
133
信王想将容华县主嫁给穆裴轩为侧妃的事传到萧元启耳朵里的时候,萧元启登时就炸了。容华县主萧绥在家中行六,她母亲早逝,自幼就养在信王妃膝下。萧元启长她五岁,二人一道长大,虽有嫡庶之分,情谊远比旁的兄弟姊妹来得深。他本就瞧不上穆裴轩,怎能接受信王将萧绥嫁给穆裴轩,还是为侧妃?!
“爹,爹!”萧元启进了萧邵的院子就是一顿横冲直撞,“我爹呢?”
“世子,世子!”下人忙拦住他,“王爷在议事呢。”
“书房是吧,”萧元启一把挥开下人,奔着书房就去了,还没到,先和萧元瑞、萧元鹤打了个照面。萧元瑞笑盈盈道:“大哥急匆匆的干什么呢?”
萧元启瞥他一眼,道:“干你什么事。”
萧元瑞也不恼,道:“大哥,爹正在书房和松先生他们议事,你还是晚些再来吧。”
萧元启看着二人,扬了扬下巴,说:“你们从书房里出来的?”
萧元瑞笑笑没有说话,萧元启冷笑道:“怎么?爹议事,你们去得,我去不得?”他看了萧元鹤一眼,萧元鹤清俊的面容没什么表情,无意同萧元启多言,抬腿就走了。
萧元启冷哼了声,越过萧元瑞便走,萧元瑞生母是瑞州歌妓,信王妃最瞧不上萧元瑞,萧元启自也是如此。
周遭无人,萧元瑞嘴角的笑意到底是落了下去,颇有几分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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