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榷赔笑道:“阮兄,话别这么说,这钱我不是不想还,是如今没钱,等过几日,过几日,啊?”
阮修为难,道:“上头东家过些时日便要查账……”
话到此处,他想起什么,瞧着阮修,阮修被他看得心里发凉,“阮兄,你可千万要帮我。”
“不是我不想帮,”阮修说斟酌着,说,“我倒是有个法子……”
申榷道:“什么?”
“过些时日便是我们夫人生辰,不瞒申兄,我家夫人出身边南阿勒尔部族,自跟着我家东家来到大梁之后,便思念故土成疾,若是能得些部族旧物讨夫人欢心,或可通融一二,”阮修笑道,“东家最是爱重夫人,说不定一开心,这一万两,便赠给少爷了。”
申榷听得发愣,道:“阿勒尔部族远在边南,我上哪儿去给她找部族旧物?”
阮修轻轻一笑,道:“这就看申少爷愿不愿意成全我了。”
听得阮修耳语一番,申榷大惊,瞪着阮修,说:“你疯了!私库里的贡品也敢惦记?那都是皇帝的!”
阮修看着申榷,道:“申少爷,自梁都来玉安,这一路流落出多少宫中异宝,想来您也有所耳闻。再者,我并非要申少爷行盗窃一事,您的母亲是天子乳母,不过几个小玩意儿,若能得她出面……”
申榷恍了恍神,不由得有些心动,“要是我拿来那些东西,这一万两,就一笔勾销?”
阮修笑道:“若能哄得夫人开怀,我有前程,这一万两,便当是我请少爷吃酒了,我会再给少爷一万两。”
申榷想着他口中的一万两,舔了舔嘴唇,道:“那我们便说定了。”
“三日,”阮修说,“三日之后,我在此间恭候申少爷佳音。”
申榷离去之后,阮修转头去了隔间雅间,里头正坐着穆裴轩和段临舟,二人相对而坐。
阮修躬身道:“东家,事情办妥了。”
一旁的周自瑾道:“万一他不来怎么办?”
阮修文文气气地一笑,道:“某在他酒中下了些东西,他若不来,三日之后腹痛如绞。”
周自瑾瞧了他一眼,啧了声,对段临舟道:“周先生,我瞧这小子贪生怕死,不如我去把他打一顿,逼着他去取了东西,您将那一万两给我得了。”
段临舟笑了声,“你真当我的银子是白来的?”
阮修道:“不过是赌场里惯用的手段罢了。他赌时又好饮酒,某买通了赌场管事,他喝醉了,又正在兴头上,只管在欠条上落笔,哪知道自己输了多少借了多少。”
周自瑾哑然。
段临舟说:“阮修,辛苦你了。”
阮修笑道:“能为东家效劳,何言辛苦。”
不多时,见外头已近黄昏,穆裴轩便和段临舟出了雅间。穆裴轩说:“要是申榷想明白……”
段临舟低声笑道:“账目记得清楚明白,他有所忌惮,不敢声张。”
“魏招喜的干儿子可不止他一个。”
木质长梯陡峭,正说着话,要下楼时穆裴轩习惯性地伸手扶住了段临舟,道:“当心脚下。”段临舟应了声,抬腿下了楼梯,刚走几步,就见底下正有几人拾阶而上,抬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不是萧元启是谁?
萧元启冷笑一声,说:“冤家路窄。”他的目光落在穆裴轩搭在段临舟的手臂上,二人过分亲近的姿态引得萧元启多瞧了段临舟一眼,却见这人不过是个中庸,皮肉白,眉眼清隽疏朗,身形消瘦,肩上披着玄青色大氅,长身玉立,很有几分卓尔不群的姿态。且不论长相,这份难得的气韵倒是更让人见之难忘。
穆裴轩却不喜他打量段临舟的眼神,他皱了皱眉,收回手,脚下却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挡在段临舟身前,道:“让开。”
萧元启却不肯让,道:“穆裴轩,是不是你将事情传出去的?想害我妹妹名声。”
穆裴轩冷淡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萧元启道,“我告诉你,我妹妹,绝无可能嫁给你。”
穆裴轩哂笑道:“你以为我稀罕你们信王府的坤泽?”
“你!”萧元启恼怒不已,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段临舟一眼,讥讽地牵了牵嘴角,说:“可不是,你穆裴轩喜欢中庸嘛,中庸玩起来如何?比坤泽更耐——”
他话没说完,穆裴轩冷冷打断他,“萧元启,你别找死。”
萧元启轻呵一声,抬腿走近了两步,道:“我原本不觉得中庸有什么好玩的,”他惯来和穆裴轩不对付,见穆裴轩要护着那个中庸,反倒愈想来劲儿,他打量着那个中庸,他是天乾,又是信王府的世子,自是没碰过中庸,“可瞧着,倒是觉得有点意思。”
话刚落,穆裴轩已经一脚踹在萧元启胸口,他站的是木梯,被踢得一滚,顿时压得身后几人都站不住纷纷滚了下去,好不狼狈。
正当黄昏时,酒楼里食客不少,一见这场面,都看了过来。
萧元启没防备,滚下了好几阶台阶,爬起来时脸色难看得要命,指着穆裴轩气坏了:“穆裴轩!”
“都傻着干什么,给我打!”
他身后是跟了王府的扈从的,得了令,也不管不顾就朝穆裴轩等人扑了过去,场面一片混乱。
一品香地段不错,正在热闹处,这边一动手,那边巡逻的衙役就来了。巡逻的衙役苦着脸,两边都不敢惹,只能陪着笑脸哄着,萧元启不与穆裴轩罢休,穆裴轩不想与他纠缠,双方僵持不下,还是萧元鹤打马路过,门外守着的差役眼尖求了他过来此事才了。
等穆裴轩带着段临舟走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马车上,穆裴轩问段临舟,道:“没伤着吧?”
段临舟摇了摇头,穆裴轩挡在他身前,断裂的碎屑都没飞他身上,他不知想到什么,不由得笑了一下,道:“这下可好,郡王为了一个中庸和信王世子大打出手的事儿明天就要遍传玉安了。”
穆裴轩无所谓道:“也不多这一回。”
没想到,第二天传倒是传遍了,却不是因着二人动的手,而是——萧元启死了。
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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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启死了?”
萧元启的死讯传来时,穆裴轩正看着段临舟喝药,牧柯虽回了牧府,可隔三差五还是会来府上走一遭替段临舟把脉。来传讯的是闻风院中人,道,“属下亲眼所见,是信王府的人将萧世子从掬芳院里抬出去的。”
掬芳阁是玉安东安坊里的秦楼楚馆,李承意是此间常客,穆裴轩受他相邀,去过一回。
段临舟一口黄汤正饮完,穆裴轩接过他手中的药碗搁在一旁,熟稔地捻了颗果脯塞段临舟口中,道:“真死了?”
下属道:“应当是死了,当晚伺候他的是掬芳院当红的坤泽沈玉郎,一并被信王府的人带走了,属下见信王府身边的那贴身随从吓得脸都白了。”
段临舟咬着果脯,脸色却有些不好,咽了下去,方道:“怎么死的?”
下属说:“隔得太远,属下没有看清。”
段临舟吩咐了一声继续盯着,便让他退了出去,他皱着眉,道:“萧元启死得也太蹊跷了。”
“何止蹊跷,”穆裴轩说,“我暮时才和萧元启动过手,晚上人便死了,这是存了心地栽赃。”还是再清楚不过的栽赃嫁祸。他本就和萧元启不和,如今人这么一死,即便和他无关,信王府只怕也要将这笔账算在他头上。最微妙的还是时机,正是皇帝对他起疑心的时候。
段临舟说:“会是谁杀了萧元启?”
穆裴轩也在想,他昨日黄昏时虽踢了萧元启一脚,可他下手有分寸,那一脚根本不致命。皇帝?为了挑拨他和信王府的关系,打压他,杀了萧元启也不是没有可能。除了皇帝呢?萧元启那两个庶弟都不是省油的灯。萧元启一死,信王府的嫡子就死绝了,得好处的就是萧元瑞和萧元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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