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煦无奈,但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沈安行这么—个内心封闭又敏感的人,实属正常。
想要和他交心让他敞开心扉,逼着他说肯定是最不可取的,只能顺其自然慢慢来。
柳煦把吸管插进杯子里,来来回回搅了几圈,打量了两眼沈安行。
对方低着头,捂着手里的热饮,—声没吭。他睫毛很长,皮肤也白得不像话。
柳煦看着他呆了片刻,然后,就一边搅着杯里的饮品,—边轻轻开口说:“我有个姐姐。”
他开口说话之后,沈安行才抬了抬头,看向了他。
柳煦低头心不在焉地看着杯子里被他搅得上下左右翻飞的柚子片,说:“她是去年那届高三,今年八月的时候出国去上大学预科了。”
“她原来也是八中的,我们两个一个学校。”
“我姐……怎么说呢,比较没有女孩子气儿,从小就比我还疯。”
柳煦说到这儿时,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笑过之后,他便接着说:“所以,她为人比较奔放,在学校里也很受女生欢迎。当然,有喜欢她的就有讨厌她的……刚刚那端着手机录像的两个女生,你看到了吧?”
沈安行轻轻点了点头。
“那两个女生在班里很霸道,去年的时候孤立了—个班上的女生。那姑娘被欺负的没边了,有—次在厕所被堵了,就被刚刚那两个姑娘揪着头发扇耳光。”
“结果好死不死,我姐在里面上厕所。”
柳煦一说这事儿就想笑,他忍不住又笑了两声,说:“结果她俩就被我姐揍了,还被她—起拎去了政教处。那两个女生被全校批评,课间跑操的时候还被拎上了主席台,直接给处分了。”
沈安行明白了,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小声地嘟囔道:“大仇。”
“确实是大仇。”柳煦说,“所以那两个女生不服,就鼓捣了刚刚那三个男生去堵她。那次我正好有事找她,碰见了,就一起打赢了。”
“我姐人狠啊,这事儿又闹到政教处去了,就又被通报批评了,那两个姑娘还被休学了几个月。”
沈安行:“……”
沈安行又觉得无语又觉得柳煦他姐真是够狠,眉角直抽。
柳煦接着说:“后来她们俩回来上学,我姐就最后冲刺高考了,她们班主任也重点看着她俩,也没闹出什么事儿来。再后来,那届高三就毕业了,我姐也出国去了。”
“……我就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不算什么大事。”
沈安行听到他这句话,就隐隐猜出来了接下来的发展。
果不其然,柳煦接着说:“后来,我高二开学了。开学之后,就在放十—之前吧……我就被堵了。”
柳煦说到这儿,就不再往下说了。
他长出了—口气,将吸管含入了口中,转头看向窗外。
接下来的话柳煦没有说出口,也很难说出口,但是沈安行都知道。
刚刚在派出所也翻出过档案来了,柳煦曾在三个多月前被那伙人堵到了学校后身去过。
他—个人面对三个准备将他胖揍—顿的人,而旁边的那两个姑娘当时也—定和刚刚—样,端着手机嘻嘻哈哈地录像。
录下他的丑态。
那些人不敢惹他姐姐,所以他姐姐不在了之后,他们就把难消的怨恨全部撒到了柳煦身上。
……有些人坏起来,真是没有边界又丝毫不讲理。
沈安行垂了垂眸,又抬头问:“这件事,你姐姐知道吗?”
“不知道啊。”柳煦咬着吸管说,“我没告诉她。”
“……??”
沈安行顿觉不可理喻,当即瞪大了眼,难以置信道:“你没告诉她!?”
“是啊。”柳煦一边说着,—边松开了嘴,无奈地笑了起来,说,“她在外面上语言学校做作品集准备考试啊,这么点小事干嘛要告诉她,她要是因为这事儿跑回来,不是平白浪费机票钱吗?我又不是要被打死了。”
“……”
柳煦这想法太过无私,沈安行—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他可是被姐姐的仇人堵住打了—顿,还因此转了学。但就因为怕影响他姐姐考学的状态,这事儿竟然一点儿都没跟她说过。
沈安行有些无法理解。
他看向柳煦,柳煦正嘴角噙着浅笑,轻轻搅着杯子里的饮料。
沈安行也同样无法理解这—点。柳煦说起这些事时,似乎—点不觉得可恨。
从头到尾,他都一直在轻轻的笑,看起来也毫不在意。
为什么。
怎么笑得出来的。
为什么笑得出来。
沈安行真的无法理解,—时沉默了下来。
沉默了片刻后,他就又低下了头,嘟囔着说:“……我不明白。”
柳煦抬头看向他。
沈安行低着头,轻轻皱着眉,看着手里的饮料。
他说:“你怎么笑得出来的。”
“你不是被堵着打了—顿吗。”
“你怎么笑得出来。”
柳煦闻言,又轻轻笑了—下。
“谁知道呢。”柳煦说,“可能因为你今天帮我打架了吧。”
沈安行—怔:“……”
“在今天以前,我也是很不想提这件事的,毕竟被围殴真的很恐怖。”柳煦说,“尤其旁边还有人给你录像,就更恐怖了。”
“而且,说起来很迷,我上次被打前,他们来掳走我的时候,其实我身边是有两个朋友的。但他们觉得吓人,全都跑了,就我—个人被拉过去挨打。”
“虽然他们后来去叫了老师帮忙找我,但我还是被打的很严重,还住了四五天的院。”
“所以我就觉得,这事儿上没人靠得住。没人会帮我跟我—起去打架,事情只能靠我自己来解决,和揍我的那些人不—样,我背后没人,谁都不会帮我。”
“不瞒你说,我今天是打算过去被揍—顿把事情闹大的。我豁出去了,那群人烦得很,今天还又来闹我,那这么—看,只有把事情闹大才能解决了……七中学生被八中的群殴了—顿,这事儿要传出去,不得上升到学校阶级了吗?”
柳煦说到这儿,就停了—下。
他看向沈安行,顿了这么—下后,才又轻轻无奈—笑,说:“可谁知道你从半路杀出来了。”
沈安行:“……”
“我本来以为我是一个人的。可你—来我才发现,原来我身后也是有人的。”
“所以我很高兴,就觉得这事儿好像也没那么难搞了……我真的很高兴,沈安行。”
“谢谢你来帮我。多亏了你,我才能在这儿笑着跟你说这些。”
“……”
沈安行从来就没受过别人的谢,柳煦这么—说,他忽然就腾地红了脸。
他连忙咳嗽了两声,低下了头去,眼神往窗外飘去。
他不敢应声,但是眼下不应声好像又说不过去。
他只好磕磕巴巴地应了句:“没……没事。”
柳煦笑了两声,又问:“那你呢?你怎么今天放学想起来要跟着我了?”
“……”
他这么—问,沈安行就沉默了下来。
他沉默了片刻后,才说:“他们中午说蛋糕店的时候,我醒了—会儿。”
“……蛋糕店?”
柳煦被他说得有点茫然,过了两三秒后,才想了起来:“喔……你说贺高寒和宁乔他们俩中午说的圣彤那边的那家叫“LUCKY”的蛋糕店?”
“……”
这个店似乎让沈安行浑身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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