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跑还好,这一跑就惹怒了洛辞。
洛辞恼了,当即怒目一睁,声音陡然升了几个阶,语气里全是怒意:“我叫你给我!!”
说罢,洛辞便抬起脚,往他那边疾如西风地一步步走了过去。
柳煦见此,连忙遥遥朝洛辞高声喊了一声:“你知道老太太刚刚说了什么吗?”
此话话音一落,洛辞向前伸出去的索要的手登时一顿。
空气在那一瞬间停滞了下来。
洛辞站在原地,似是被说中了什么一般,在原地僵着身子一动不动了片刻。
在此期间,她指间夹着的烟烧掉了一截烟灰。
灰烬掉落了下来,可在落到地上之前,就被无声镇里的风吹散而去。
就这么僵了片刻后,她便毫无理由地笑了一声。
“我知道。”她说,“我当然知道。”
她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收回了迈向前的一只脚,又直了直身,侧过头来。
“她无非就是想让阿寻安息,是吧。”
洛辞一边说着,一边又晃着身子,转过身来,面向了柳煦和沈安行的方向。
她将手里的烟重新叼回嘴里,又狠狠吸了一口烟气,再慢慢吐出一片白色烟雾后,才又接着说道:“我知道,做母亲的,哪个不想让孩子安息。”
人群之中,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参与者听了这话,就敏锐地从其中察觉到了一点儿端倪。
他便眉头一挑,道:“但是你不想让她安息?”
洛辞却没理他:“母亲是这么想的,但是孩子想不想安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说罢,就又转过头去,看向了筒子楼,轻轻笑了一声,说:“这些人还没死,她怎么安息。”
柳煦循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筒子楼里的人似乎是认识她。和刚刚看着参与者们凑在一起吵吵嚷嚷时完全不同,此时此刻,这些住户都目光惊恐又满怀怨恨,人人都是一副想弄死她但又不敢的表情。
看来,柳煦怀疑的没错,确实是洛辞做了什么。
他又把目光放回到洛辞身上。
洛辞也恰巧转回过身来,一双眼平静又麻木地看着他们。
几人四目相对。
“你们知道吗?”
洛辞说:“阿寻死的时候,是想在我面前,也在所有人面前死得漂亮,才换了白裙子上吊。”
“她最后说要咏唱最后的生,就是想死得漂亮,不想死了都还是他们嘴里的骚货狐狸精烂人……她想漂漂亮亮地死,用最后的死来做最后的抵抗,来告诉他们……她不是那样的。”
“因为他们骂她说,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怎么听了这些话还不觉得害臊,说我要是你,早就羞得去死了……肯定是真的做了,才不会觉得害臊……”
“不过,当然……她也是想让我觉得她死了也很好看,她觉得,就算是死了,都不能让我觉得她难看,不能让我不喜欢她……”
“……她明明最后都想让自己清白,让我觉得她好漂亮,可是这些人……”
说到这里,洛辞就深吸了一口气。
时至今日,再想起来这些陈年旧事,她都还是忍不住气到发疯。
她低了低头,手都跟着一阵阵发抖,仿佛是为了压制住内心的滔天怒火一般,她声音颤抖着喃喃了起来:“这些人……这些人……”
“……这些人!!!”
她最终还是没能遏制住内心的怒火,猛然转过身去,表情怒得扭曲,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地朝这栋筒子楼喊了起来:“这些人看到她的歌词本怕她变成怨灵回来索命,往她眼睛里面灌水说是能让她看不到回家的路割了她的耳朵说能让她听不清活人的声音没办法回来复仇——是他们先诅咒她的!!!”
她喊的话如雷贯耳,沈安行略微有些惊诧,转头看向站在那里一动未动的女鬼温寻。
她脸颊两侧有血缓缓两下。
……原来那血,是割下耳朵的时候……
沈安行正想着,洛辞就又接着喊了起来——
“自己长了嘴把不住门,还怕她听到回来!?!”
“阿寻下葬的时候你们往上面贴满符咒让她没法去投胎,还割烂她的白裙子笑着说死了还穿这么骚!?”
“人都死了!!死了!!!她早就听不见了!!你们呢!?!”
“你们那张破嘴死了也停不下来是吧!?!!”
“她活着你们祸害她!她死了还不让她好好死!?!”
“你们找石头来压在她身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她是我女朋友!!怎么会去勾引你们那些烂到发臭的狗!?!”
“葬礼上我护着她!!你们说我也脏!?我看是你们脏到烂泥里眼睛都被糊住了看什么都脏!!脏的是你们!!你们!!!”
“她死了!!她咽不下这口气!!我也咽不下!!!”
话到最后已经破了音,洛辞扯着嗓子吼骂着,骂到最后已然气喘吁吁。
她喘了几口气,就连这些气息都颤抖不停。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了几许后,才接着喃喃着道:“一开始……是她来了我的酒吧里。”
“我看见她的时候吓了一跳……然后,她告诉我说……”
“……她告诉我说,她听不见了,她走不掉……她怎么都没办法离开这儿。”
“她说她后悔了……她不想死,她说她想我了,她不想死,她说她不想死,她不想走也不想安息……”
“她看着我哭……可眼睛里只会淌血了。”
“所以我帮了她……”
“我帮她把诅咒反过来施给他们我帮她诅咒这里我帮她捅烂这些人的嘴!!!”
洛辞说得激动,一边说着这话,一边转过头去,狠狠瞪向这栋筒子楼,两眼尽是通红的杀意。
筒子楼里的人被她的杀气腾腾搞得瑟瑟发抖十分惧怕,不知是出于良心愧疚还是害怕她,凑在窗边看着的那些人连忙散去,筒子楼的窗户里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住户了。
此情此景似乎起到了一些安抚作用,洛辞又喘了几口气,脸上的杀意散去了些许。
但不可能完全散去。
她喘着气,又转过头来,看向柳煦和沈安行,声音哑了几分,轻轻地接着道:“当时的葬礼,他们还把阿寻她妈也一同压在这里,不让安息。”
“阿寻不想安息,但是她妈得安息,去往生。”
“所以……我把她的封条撕下来,石头挪开,好好地下葬了。”
“可隔天我再来,就看到石头又回去了,就压在那上面,她还坐在这里唱歌。”
“我吓了一跳……又去把她好好下葬了一次。”
“可无论我怎么试,试几次,那块石头总会回去。”
“渐渐地,我就知道了。”
“她妈也不想安息。”
“我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去问过阿寻……但阿寻也不知道。”
“但到后来,我就发现了。”
“无论我和阿寻怎么诅咒,这里的镇民都不会死。她们还能够靠抢夺别人的嘴和皮肤来补足自己,就这么活下去。”
“我觉得奇怪,去问过阿寻她妈。结果,她告诉我,确实是她做的……她留了一张黄符,只要这张黄符还存在,阿寻就无法向任何人索命。并且,只要有一个人能将黄符贴在阿寻身上……她就会被迫去安息往生,这里的一切也都会恢复原状。”
“因为她觉得,这么冤冤相报只会没完没了……所以她要我好好把阿寻也下葬。”
“……我怎么下葬。”
“她不想走,也不想死,她咽不下这口气……我怎么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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