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急着走,拉着沈安行站在门口停了下来,吹了一会儿冷风。
兴许是因为离职,柳煦被冷风吹了一会儿后,一些往事就忽然袭上了心头。
他感觉心里忽然沉下去了几分。
又过了片刻之后,柳煦在一片凉凉寒风里开了口。
“你知道吗。”
柳煦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对沈安行说:“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宿舍里法律系的除了我还有另外两个,那两个找工作的时候,被同一家事务所选上了,我也拿到了他家的通知,本来可以跟他们在一起上班的,但是我没去,选了这里。”
沈安行歪了歪脑袋:“怎么没去?”
柳煦转头朝他一笑:“有很多东西是只有这里才能给的。”
沈安行一怔,然后,也朝他无奈一笑。
把这些变相地说出来了一些之后,柳煦就感觉心里松快了不少。
他笑了起来,对沈安行说了声“走吧”,随后,就拉着他往大路上走去。
他不着急去办另一个律所的入职手续,他想回家,和沈安行一起无所事事地呆上几天。
尽管还会再往返几趟生与死,但他现在想要回家。
柳煦的车停在路边。
两人手拉着手,往车边走去。
走到车边之后,柳煦就拿出了车钥匙来。解锁了车子后,他就把沈安行留在了副驾驶旁边,自己绕过车头,走到大路上,打算去坐到主驾驶的位置上。
沈安行拉开了车门,正当他要钻进车里的时候,突然间,一股不祥的预感如风似的从左方呼啸而来。
他一怔,刚弯下去的腰身又直了起来,转头看向左方。
柳煦这已经变成过去式的工作地点的商业大楼前面是一条大路,而左方就是一条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上车来车往,能直行往这边来的信号灯还红着。
沈安行看到那条路的路前,有辆黑色的车在等红灯。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作为一个五感通达的守夜人,竟然看不清那辆车里的人的脸。
那车里坐了两个人,可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得清坐在主驾驶座位上的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可要命的是,那双眼却如狼一般,看向他们二人的目光就如同盯着两只已进了嘴里的猎物。
不祥的预感瞬间被这一幕拉得升腾而起,当场扶摇而上九万里。
沈安行慌忙叫了一声:“杨花!!”
柳煦已然走到了大路边上,手都已经放在了主驾驶座位的车把手上。
他听到这一声,就抬起头来,满眼茫然:“啊?”
恰巧在此刻,上一个路口的信号灯变成了绿色。
黑色车辆里的人当即放下手刹,油门一下子踩到了最底,如一支离弦的箭似的冲了出去。
然后,他一掌按下了方向盘。
沈安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刺耳的鸣笛声与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一同响了起来。
柳煦一怔,回过头去看时,就见一辆黑色的车呼啸着朝他冲了过来。
在眼前变得一片黑暗之前,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到那车上开着车来撞他的主驾驶和副驾驶不是别人,竟然是他大学舍友以及他的男朋友。
——人民警察,兼前铁树地狱守夜人,谢未弦。
和陈黎野。
柳煦:“……………………”
他茫然了。
这次进入地狱,柳煦没有愤怒,也根本没想起来要愤怒。
他很茫然。
真的很茫然。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第111章 阴阳佛(一)
地狱里的天总是一成不变的阴沉,云厚得就像要掉下来似的。
这是一条通往前方的山间小路,路两边的树全都光秃秃的,一点儿绿色都寻不着,一个个都枝丫乱长,张牙舞爪得像无数阴森鬼手。
没有成片的树叶挡着,风就在这片秃林子里四处横行,如同哀哭一般呼啸着。
冷风刮骨,风声诡异。这些光秃秃的树木被这大风吹得微微晃动,真就如同一个个活着的鬼手在向他们慢慢悠悠地招手一般。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柳煦虽然也差不多习惯了这幅光景,但这哭似的冷风和这些树木在眼前一亮相,比马戏团和无声镇都来的更恐怖。
柳煦在原地站着,不知是被冷风吹的缘故还是被眼下这诡异气氛吓的,他总感觉背后有人。
柳煦眼角直抽。
他这次运气不错,沈安行的落地点就在他旁边。
柳煦就走了过去,默默地拉住了沈安行,揽住了他一条胳膊。
——沈安行,他永远的救命稻草。
柳煦抓住他之后,又慢慢地僵着脖子,回头看了过去。
他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大片黑雾堵住了去路。而雾里,风还在鬼哭狼嚎地吹着冷风。只是不知为何,明明风这么大,这片黑雾却并没有被吹散。
……这黑雾是什么。
沈安行被他揽住之后,就低头看向了他,也很顺其自然地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了过去。
他当然认得这片黑雾,也当然知道柳煦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
沈安行就对他说:“这个是鬼雾,是用来堵后面的路的。如果进到这片雾里就会遭遇到鬼怪,进者轻则断肢,重则死亡,所以说,别碰它。”
沈安行话说得轻飘飘,但内容却相当的沉甸甸。
柳煦听得背后发毛,怕的倒吸一口凉气,缩起双肩来,连忙拉着他往后走了两步,离鬼雾远点。
那片鬼雾是一片雾蒙蒙的黑色,光是看着,都能让人浑身发毛。
沈安行无奈一笑,拉着他往反方向走,道:“走吧,先进地狱。”
柳煦抽了抽嘴角,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跟着沈安行迎着瞎几把嚎的冷风,往里走去。
虽然身后的鬼雾长得恐怖,但人类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柳煦还是没忍住回头频频看了几眼鬼雾。
他看得心脏吓得砰砰跳,忍不住心道,这东西摆在后面,如果有第一次进来的什么都不懂的新人遇上,看着好奇进去了,那估计半条命都没了。
它就是摆明了要害参与者……地狱可真是个危险丛生并且冷酷无情还很阴的地方。
但也可以理解,毕竟它是地狱。
……可说起来,他这次又是隔天就进了啊!
一想到自己的频率竟然如此之感人,柳煦又忍不住面色一黑。
再想一想这次把他送进来的人,柳煦脸色更黑了。
他扯了一把沈安行,问:“你看到那个开车过来撞我的人没有?”
沈安行被他问得一怔:“没有啊……这个真没有。说起来有点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不清那辆车上的人的脸,只能看出来车上有两个人。”
“哦,这样啊。”
柳煦倒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他哈哈干笑了一声,说:“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吧……我看到了,那车上的是陈黎野和他对象。都是守夜人,也难怪你看不清。”
沈安行肉眼可见地浑身僵住了。
柳煦给的答案太过于冲击,沈安行一下子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原地。
他站在原地傻愣愣地消化了半天“已经出了地狱的守夜人和他的参与者把柳煦和沈安行一起撞进了地狱里”这个信息,嘴唇都跟着一阵阵发抖——就这么过了片刻之后,沈安行才抖着嘴唇,满脸难以置信道:“不是……他撞你干什么??”
“谁知道。”柳煦耸了耸双肩,又说,“他们现在进不了这里了吧?”
“进不了啊。”
沈安行说完之后,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眼角一抽,顿了一下,轻轻“啊”了一声,再开口时,声音就变得蔫了不少,很不敢肯定地道:“……应该是进不了……规则毕竟是这么定的……”
“……”
知他莫过于柳煦,柳煦见他这样,沉默了半晌后,问:“你怎么说得好像这个规则可以打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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