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沈安行又悄悄瞄了眼柳煦。
柳煦正在开车,这条路上车流量有点大,他就目视前方开着车,还在一心二用的记着沈安行说的这六条准则,面色凝重,并没有看他。
沈安行眼神飘忽了一下,像是有点心虚似的,他把掰着数的手收了回去,又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车窗外,紧张得后脊骨都绷直了,说:“就这六条。”
“是吗。”柳煦没多在意,说道,“我知道了。”
沈安行听他这么说,才微微把心往心里放了放,转头看向了柳煦。果不其然,他正轻轻皱着眉,面色凝重的看着前方。
柳煦说这话,而且还是这种表情的时候,那就是注意到了什么事情,并且还尚在思考当中。
沈安行就问:“这六条准则,怎么了吗?”
“有很多值得注意的地方。”柳煦说,“造这六条规则的人,应该很喜欢玩文字游戏。”
沈安行:“……?”
沈安行眨了眨眼,有点茫然。
第63章 初冬(九)
他们正好行至了一个十字路口。柳煦轻轻踩下了刹车,慢慢的把车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向沈安行,问了句:“你是一早就知道你能跟我一起进地狱吗?”
“……啊?”
沈安行本以为他要给自己解释守夜人这六条准则里都有哪些地方值得注意,但没想到柳煦一转头又抛给了他一个问题。于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么“啊?”过一声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回答道:“嗯……是一早就知道。”
柳煦说:“具体讲讲,是谁跟你说的,这个事儿具体又是怎么规定的?”
“跟守夜人的规则一样,都是黑白无常告诉我的。”沈安行有问必答,道,“不过……倒不是刻意讲给我听的。他们说,虽然应该极其少见,但地狱里也会有鬼作为参与者来,让我注意一点。”
“他们还说,鬼如果要进入地狱,要满足的条件是非常苛刻的。首先,这个鬼只能和与他生前有巨大渊源的人一起进入地狱,这个人还必须是一名参与者,两个人之间又必须有一个共享的信物。只有靠这个信物建立链接,两人才能一同下地狱。”
“哦豁。”柳煦笑出了声,说,“这就有意思了。”
沈安行:“……?什么有意思?”
他被柳煦搞得一头雾水,柳煦也知道他一头雾水,就开口解释道:“首先,你说的那六条准则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第四条说,“守夜人都为不死之身,拥有复活权力,在各自的地狱里不限制复活次数,在给予惩罚之后也可重活”。”
沈安行:“……这有哪儿不对吗。”
柳煦慢条斯理道:“明明前面一直说的都是“复活”,为什么到最后换了一个“重活”?”
他这么一提,沈安行才猛然觉出了不对劲来。
恰好红灯转成了绿灯,柳煦就转过头去,看向了前方的路,又一脚踩下了油门,再次发动了车子。
他接着目不斜视的说道:“再从你刚刚说的这个鬼进入地狱的方法来看,就可以确定一件事了。上头的人,恐怕是本来就有让守夜人也和参与者一样下来闯关的打算的。守夜人能复活重生这件事,恐怕也在他们的设计之中。”
这个沈安行也想过,他也知道恐怕是这样,没显得多意外,只是面色凝重了几分,说:“这个我知道。”
“所以那个“重活”,应该是给你们的提醒。提醒你们在某一次惩罚过后,守夜人有“重新来过,再活一次”的机会。只是你们都太相信自己早就死了,没一个发现这里面的文字陷阱。”柳煦说,“而且,鬼进入地狱的方法未免也太苛刻了点,简直就像是在给谁量身定制——这世上能有多大概率,能有一个鬼和一个参与者互相认识,两个人还有生前共享的信物?”
沈安行没法反驳:“……确实。”
“所以,阎王爷应该本来就是打算让守夜人复活的。”柳煦说,“仔细想想看,这个地狱的体制很特殊,这里的每一个参与者都是戴罪之身,说白了,这个地方就是用来给人反省用的,也是给人再来一次的机会。再者说了,地狱里明明有很多NPC,为什么守夜人会是活生生的人?”
沈安行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你的意思是,其实守夜人也算另类的参与者?”
“对。”柳煦道,“守夜人并没有做错什么,那么被留在地狱里的理由,也就只有一个了。”
“——阎王爷想给你们复活的机会。”
沈安行听了他这话,没吭声。
他默了默,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过头去,看向了车窗外。
柳煦没得到回应,就用余光看了眼沈安行。
他看到沈安行在看着车窗外,像是有心事。
……大概是不信,又或者是一时间难以接受,要花时间消化一下吧。
柳煦其实也有点一时间难以接受。
他抿了抿嘴,努力的压下内心呼啸着的兴奋。
柳煦没多在意,只道了句:“马上就要到了啊。”
沈安行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嗯。”
他看着车窗外,一时心绪烦杂。
“守夜人并没有做错什么”。
这话错了。
每一个无法往生而留在地狱里的魂灵,都是戴罪之身。
沈安行也一样。
他看着车窗外或与他们同行或往相反方向疾驰而去的车辆,一时间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想起七年前,他靠在奈何桥头边,看着桥下的三途川卷着寥寥无几的几个亡魂缓缓漂流。
孟婆说,若不想忘记生前的记忆,就留在奈何桥上再呆七七四十九天。等到四十九天后还未转生,亡魂就可以跳下三途川,等魂灵在水中沉浮三万年后,就可以带着记忆进入下一个轮回。
孟婆还说,不过地狱三万年,人间三百年。所以就算你跳下了三途川,呆满了三万年,待你轮回之后,你记得的人也不会记得你。
很少有人愿意干这种费力不讨好当然事,因此,三途川的水里没有几个甘愿用三万年的溺水之苦换记忆不毁的魂灵。
沈安行蹲在桥边,看那寥寥无几的几个亡魂在三途川里沉沉浮浮。这些心甘情愿跳入三途川的魂灵之中,有人哭的难看,有人早已麻木不仁,亦有人噙着嘴角在笑。
沈安行也本该变成其中一员的。
可就在第三十一天的时候,突然一道声音从他旁边传了过来。
“总看那些,小心心理扭曲,小孩。”
沈安行就循声回过了头去。这一回头,他就看到有两个男人正站在他身后,一人穿一身黑压压,一人穿一身白冷冷。
穿得一身黑压压的那个男人低着头,面目肃冷的问他:“沈安行是吧,要不要做冰山地狱守夜人?”
那就是黑白无常。
沈安行倒不是不相信自己不能活过来,他在冰山地狱里就明白这件事了。而且,柳煦这么一说,他再仔细想想,就能从黑白无常说的话里寻觅出来很多蛛丝马迹。
他应该是可以活过来的。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方法。
“总而言之,得跟你那个同学问问出地狱的具体方法。”沈安行说,“守夜人闯关,肯定和普通参与者闯关不一样。一般的参与者只要有意反省自身就可以了,但守夜人应该就不一样了。”
“嗯。”柳煦应了一声,“问问谢未弦吧。老陈既然是主动跟我说的,那他应该是有意帮你。”
沈安行又想了想几个月前那位大哥在冰山地狱里一副恨不得把他当场撕成真正的天上星星的嘴脸,忍不住无力的笑了两声。
别像他爸一样揍他就行了。
就在此时,柳煦刚好到了商场。
沈安行往外看了看,就见这个商场并不是那个他妈在的商场——也是,柳煦也不可能去那个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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