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互相喜欢的人只要待在一起,就会控制不住地凑近对方,然后越陷越深,无人能幸免。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经常一起留在学校里不回家。沈安行是没家回,柳煦是家里没人,干脆留在学校陪对象。
于是每当这种时候,他们两个就会在周五周末下午的时候一起跑出学校,偷偷牵着手在附近晃悠来晃悠去。
这家“放学路上的店”就是被这么晃悠出来的。
这家店在七中两条街以外的一条小巷子里,隐藏得很深,是家西餐店。店外面长满了爬满墙的爬山虎,就连店名的牌子上都挂着绿叶。
店里面也很有氛围,深色木头桌子上有漂亮的纹路,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个透明的玻璃花瓶,花瓶里总是插着盛开的玫瑰。
柳煦很喜欢这家店,每周周末都要带着沈安行来一次,久而久之,他们的放学路也变了,每次都一定要把这家店划进路线里。
因此,柳煦在说起这家店的时候,还是会习惯性地说它是放学路上的店。
七年过去,这家店倒没多变。只是店门口那些爬山虎似乎更多了些,巷子里的墙瓦经过岁月变迁,看起来也更加老旧发黄,复古的味道变得更甚。
柳煦领着他走进店里。
店里也没怎么变。
两个人在七年前喜欢坐的位置上坐下,又点了七年前会点的东西——七年过去,这些东西居然还保留在菜单上。
点完菜以后,服务员就把菜单收走了。
沈安行又打量了一圈四周,感觉有些恍若隔世。可能是触景生情导致的错觉,他总有些自己还十七八岁,吃完这顿就要回学校上课的奇妙错觉。
但他知道这是错觉。
沈安行低头看向柳煦,问他:“你还经常来这儿吗?”
“没有。”柳煦说,“你走了以后我从来没来过,有时候学校的路我都绕路走。”
……也是,毕竟会触景生情。
沈安行抽了抽嘴角,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心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煦又笑了一声,说:“不过以后就没这个顾虑了。你是不是也得去见见别人?老李那边你得去看看吧,还有贺高寒他们。”
沈安行觉得也是,嗯了一声,说:“等沈迅这事儿过去,我再去一个个看看。”
柳煦点了点头:“成。”
在这之后,他们又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着。过了片刻,服务员就把饭菜端了上来。
柳煦拿起刀叉,叉了块牛排送进嘴里。
嚼了嚼咽下肚之后,他又沉默了半晌。
然后,他低着头看了下牛排,说:“换厨师了。”
沈安行也咬着叉子,看着盘子里的意面,跟着附和了一声:“确实。”
味道不是当年的味道了。
两个人又抬起头,互相看了眼对方。
然后,他们一起无奈苦笑了一声。
七年岁月更迭,什么都在往前走,什么都在往前变。柳煦大学毕业了,沈安行从地狱回来了,家周围的建筑都重新刷过了漆,七中早已没了他们的座位,流浪猫的猫王也更了新换了代,就连从前学校路上的店都换了厨师。
但无论怎么往前走,他们彼此却偏偏都在原地岿然不动,一回头就都能看见对方。
一个世俗拉不动,一个阎王拉不走。
两个执着到如此顽固的人,也活该在一起。
吃过饭以后,他们就回了家。又在家里互相依偎着待了一会儿之后,柳煦又拉着沈安行出门逛了会儿商场,在人声鼎沸的圣诞节里牵着手走在路上乱晃了半天。
沈安行看过了自己的账户,判官留给了他不少钱。
他就拿着判官给他留下来的钱给柳煦买了一束满天星,柳煦也在店里给他买了个抱枕当礼物。最后九点多的时候,他们又一起买了个小蛋糕回家,打算回家一起吃——这就算是过了圣诞节。
没什么值得多说的,很平平无奇。但这种平平无奇,正是曾经的求不得。
回到家以后,蛋糕的甜味就把黏黏引了过来。俩人盒子都还没打开,它就扒上了柳煦的衣服,喵喵叫着朝他要。
“干嘛。”柳煦咬着叉子对它说,“小猫咪不能吃这个!”
小猫咪不服,小猫咪接着朝他要,骂骂咧咧地,一声喵过一声。
柳煦很坚持:“不给!”
眼见着求了半天柳煦都不给,黏黏就转过头,去扒沈安行的衣服。
沈安行很无奈:“他不让给啊,我说了不算,我听他的。”
黏黏:“……”
黏黏像是被这对小情侣给整无语了,撒开了他的衣服,喵喵大骂了几声,然后甩着尾巴迈着猫步缩到了沙发角落里,团成一团趴了下来,看起来很自闭。
沈安行哭笑不得。
圣诞节的那天晚上,柳煦把沈安行给他买的满天星放到了花瓶里,供祖宗一样供了起来。
沈安行抱着柳煦给他买的抱枕,吃过蛋糕之后,就跟他接着依偎在一起,看起了电视。等困了以后,又一起拉着手迷迷糊糊地去卫生间洗了漱,接着上床睡觉。
日子就这么被他俩黏黏糊糊地虚度过去了。
柳煦倒是很了解徐凉云,第二天上午九点多,他就接到了徐凉云的电话。
俩人昨天晚上熬到了一点来钟,九点的时候还在床上抱在一起睡觉。
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柳煦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不太情愿地哼唧了两声,在沈安行怀里转了个身,眯着近视了将近八百度的眼睛,伸出手,艰难万分地够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然后,他又慢慢回了沈安行怀里,接起了电话:“喂?”
“……你怎么还没起,都九点半了。”
“我没班……大哥。”
柳煦一边抹着脸让自己清醒过来,一边对他说:“怎么了啊……人抓到了?”
沈安行也被吵醒了起来。他轻轻眯着一只眼睛,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脸上还残留着不少睡意。
“昨天晚上就抓了。”徐凉云说,“他跟开小卖部的扯谎了,根本就没出远门。我在他家里查了一下午,刚要走的时候他自己回来了。本来当场就能带回局子里的,谁知道他跑了。”
柳煦默了一下,觉得这结果有点不符合他的能力:“你让他跑了?”
徐凉云说:“怎么可能。他跑下楼梯的时候我就追上去了,结果我伸手拽住他领子的时候,他转头推了我一把,然后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柳煦:“……”
沈安行:“……”
柳煦想了一下这个徐凉云眼看着沈迅从楼梯上噼里啪啦滚下去,然后在老旧楼梯间里疼得缩成一团的画面,突然觉得有点爽。
徐凉云接着说:“他摔了以后,我就把他送去医院了。不过他在医院的时候又想跟我动手,我出手重了点,把他摔墙上去了,二次创伤,医院的说得中午才能出院。”
柳煦:“…………又?”
“嗯。”徐凉云应了声,对他说,“昨天晚上在他家的时候,我一说我是警察,他就跟我动手了。”
柳煦听到这儿,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按了按电话,转头压低声音对沈安行说:“你爹真够可以,跟刑警动手两次,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沈安行:“……”
跟他吐槽完以后,柳煦又把手机拿了回来,问:“那意思就是,现在还没审上?”
“对。”
徐凉云在电话那头点了根烟,吸了一口以后,又接着说:“今天下午能审上,我问了他几句,听那意思是不打算承认。今天我们这边会办点手续,你明天上午领着他儿子过来。”
果然是明天。
柳煦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番世事“无常”与因果轮回,以及那封信预言的死亡时间的准确性,随后朝着电话对面应了几声,挂了电话。
然后,他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又发出了一阵不太乐意起床的哼唧声,往沈安行怀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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