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煦又清了清嗓子,咳了好几声,然后才用自己这沙哑得不像话的嗓音艰难说道:“我们是第一个?”
“……是。”沈安行有点心疼,就对他说,“你要是说话难受,就少说两句话,没事的。”
柳煦轻轻摇了摇头,说:“没事,到这儿来就感觉好多了……这儿的雾好像没刚才那么浓。”
这话确实。
这栋建筑物四周的黑雾确实没有他们来时路上的那么夸张,至少能看清很多事物了。
但怪异的是,在这里飘荡的黑色颗粒似乎更多了,甚至多的夸张。沈安行随便伸一伸手,就能抓住一小捧。
就好像这些黑色颗粒就是从这栋建筑里飘出来的一样。
“先等一等其他人吧。”沈安行甩了甩手套上的黑色颗粒,说,“毕竟人来齐了才能进去。”
柳煦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柳煦捂着口鼻,又轻轻咳了几声,拿出了手机来,看了眼刚刚没来得及看的时间。
现在是上午九点十七分,他们的时间看起来非常充裕。
……
——一个小时后,柳煦就不这么想了。
参与者们来的速度比他想象得慢得多,他们在这儿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可来的人居然连一半都不到,只有五个。
看来,普通参与者在这片黑雾之中行进的速度,远比柳煦想的要困难的多。
这些参与者来时,也都轻轻咳嗽着,声音哑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每个人都喉间不适,来了之后,也没人想说话,直接往旁边一站,捂着口鼻皱着眉打量起了四周,又或者拿出了手机来玩。
但这来的五个人里,有一个新人。
初入地狱就碰上了黑雾,新人来的路上也自然一波三折十分坎坷,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一定都看了个遍了。
一见到了人,他就一下子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去,嘴一张就声音沙哑地大哭了起来。
来的几个参与者里倒有个老好人。见此,他连忙收起了手机,走了过去,把人拉了起来,强忍着喉间的不适,出声安慰了一会儿,又耐着性子和他讲了许多地狱的事。
那个参与者是个慈眉善目上了年纪的人,头发有些花白了起来,看起来十分的慈祥。
柳煦见此,突然就想到了邵舫和他说的话。
邵舫说,越是那种老好人的样,就越不是好东西。
如果真的是个老好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
不得不说,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柳煦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看向了那个慈眉善目满脸笑意的参与者。
又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就又来了两个参与者。
有了上一个地狱的血泪教训,人来的多了之后,沈安行就忍不住心虚的掖了掖衣领,又抻了抻袖子,生怕自己身上的寒气再跑出去。
虽然他身上跑出去的寒气也少多了,但并不是没有。没一会儿,就有个参与者轻轻皱了下眉:“怎么感觉有那么一丢丢凉?”
“有吗?”另一人哑声道,“还好吧,我没怎么感觉出来。”
“是有一点。”也有另一个人说,“也就还好,不算冷,可以接受。”
柳煦扶了扶眼镜,转头看了眼沈安行,咳了两声,没说什么。
沈安行还握着他的手。拜他买的这黑色手套所赐,柳煦确实是没之前那样,光是握着就觉得冻得手冷了。
还是暖和了不少的。
所以沈安行其实也在想办法,想办法别让别人起疑,更在想办法让柳煦少受点苦,少挨点冷。
柳煦抿了抿嘴。
他们又在原地等了很久。等到将近中午十二点时,才终于凑齐了假的十八人。
这十八个人里,足足有八个新人。经历了黑雾的洗礼,好不容易见到人后,他们就纷纷崩溃的哭了起来,无论男女老少。
那个老好人见此,就把这些人都安置到了一起,好声好气的哄了起来,又讲了许多地狱的事。
柳煦站在一边皱着眉:“怎么这次新人这么多?”
“应该是火山地狱。”沈安行看向雾中飘荡的黑色灰烬,淡然道,“火山地狱罪名很多,据说是生意最好的地狱。新人应该也是最多了。”
柳煦:“……”
这个他知道,之前他抽空查过十八层地狱,火山地狱的事他也记得很清楚。
这里的罪名确实很多,损公肥私,行贿受贿,偷鸡摸狗,抢劫钱财,放火之人,还有破戒的和尚和道士,都会来这里。
但……神他妈的就生意最好。
他无语的抽了抽眼角,又转头看向这些数量众多的新人,总有种微妙的不祥预感。
柳煦轻轻叹了一声,没说什么。
有人再也受不了这呛人的黑雾了,一看人来齐了,一句话都不说,立刻就转头往里走。
和上个地狱一样,这位领头往里冲的参与者直接被一面透明的墙拦在了门外。
砰地一声,他一头撞在了那面透明的墙上,当即被撞得脑门开花,沙哑的痛呼一声,往后退了两三步,捂住吃痛的脑门,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
地狱的声音也很快的响了起来,那是和上个地狱一样令人听了就浑身不适的声音。
【人不够,人不够……】它说,【地狱只接十八人,地狱只接十八人……】
那人一愣。
眼下的情形太过魔幻,即使他嗓子被呛得沙哑发疼,还是没忍住说了句:“什么玩意儿?”
新人们吓得大叫起来,紧接着,就像是情景再现一样,有很多人都怔住了,用沙哑的声音难以置信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表达了震惊。
再然后,就像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一样,又有人伸手数了一圈人头,更加难以置信起来:“这确实是十八个人啊!”
“这怎么可能!?”
事情的发展就像上个地狱一样。
周围陷入一片混乱,只有两个经验颇丰的老参与者心中明白缘由。他们立刻心中了明,但不想也懒得挑明事情,就这么保持着沉默。
而在这两名为数濒危的老参与者里,就有那个做了老好人的参与者。
这位老好人参与者在一片混乱中稳重自持,身在这片混乱之中,沉默了很久。
他帮助了所有的新人,对这些新人来说,他无疑是一根顶梁柱了。
眼下的情况令新人一头雾水,许多人都颤声问他:“柳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啊!?”
“?”沈安行这才横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他也姓柳?”
柳煦看都不看他一眼:“看起来是。”
柳先生没有急着回答。
柳先生看起来是个知识分子,鼻梁上还架着一副方框眼镜,眼睛眯得像条缝,看起来很是博学高深的样子。
博学高深的柳先生眯着眼,沉吟了片刻后,就忽然嘴角扬起一抹笑,摸了摸下巴,高声说:“我想啊,有没有这种可能?这十八个人里,有一个不是人?”
此言一出,四周的混乱就瞬间变作了一片宁静。
心里明白的老参与者用不着说,而其他被这一语惊醒的参与者们,目光渐渐由震惊转为惊惧,又由惊惧变为了恐惧,最后又由恐惧变作了冷静与警惕。
他们沉默了下来,纷纷转过头去,打量起了四周的参与者,看谁最像那个“鬼”。
只有新人不明真相,小声的问柳先生:“什么……意思?”
柳先生朝他们置之一笑:“一会儿就明白了。”
柳先生虽如此说,可这群新人现在身在这种生死游戏里,刚刚还在黑雾里见到了许多鬼怪,自然不可能乖乖听话,立刻接二连三地崩溃哭叫了起来:“什么叫一会儿就明白了!?你怎么现在就不能说!?”
“什么叫这里有鬼!?谁是那个鬼啊!?”
“你不是说自己过了好多个地狱了吗,谁是鬼你都看不出来吗!?”
柳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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