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出了一口气出来,完全没注意到柳煦脸色越来越黑,又垂了垂眸,接着说:“我也讨厌这张脸,所以有的时候……我自己都看自己不顺眼。”
“我最近还会自己往脸上划口子。”沈安行说,“他说得对……这张脸是看着就挺恶心的。”
“……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他骂的都对……我生下来确实就是个累赘,早就该去死了。”
“可我不敢跳。我都已经坐到那里了,可就是不敢跳……我连跳下去的胆子都没有,也确实是个废物。”
“明明死了就都结束了,我也不用再挨他打了……可我居然连死都不敢去死。”
“成绩垫底,没有朋友,还连死都不敢去死……我还能干嘛啊。”
“我有什么用啊。”
“我生下来……有什么用啊?”
话说到此处,沈安行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笑得满声悲凉。
他只笑了一下,转眼笑容就一僵,扬起的嘴角又慢慢撇了下来,又笑不出来了。
“……柳煦。”
他轻轻叫了对方一声,说:“你说……人死了会去哪儿啊?”
“……是我的话,是我这种废物的话……肯定会下地狱吧。”
他话刚说完,柳煦的手就突然猛地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沈安行一怔。但他还没反应过来,柳煦就突然一把拽起了他的衣领,活生生把他从座位上拽起来了一截。
沈安行被逼得不得不仰头看去,这一仰头,他就发现柳煦直接把自己拽到了他脸跟前,两人的距离近乎于没有,只差几厘米就能互相碰到鼻尖了。
距离太近,沈安行看到柳煦的脸色黑得像能滴墨,甚至还能看到他眼睛里烧得熊熊的怒火。
沈安行满脸懵逼地眨了眨眼,原先的悲凉全都成了茫然。
……
……?
“人死了会去哪儿……是吧?”
柳煦揪着他的领子,用力得握成拳的手微微发抖,声音满含怒意,又冷静得有些冰冰凉。
他把牙根咬得咯咯响,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沈安行,你给我听好了!!!人死了以后上不了天也下不了地,只会去火葬场殡仪馆太平间!!!”
“死了就都结束了?你想得美!!我告诉你,就算你死了也什么都结束不了,你如果现在死了那你那死爹不但会高兴得把葬礼办成喜宴还他妈会把狐朋狗友都找来在你灵堂前面嘻嘻哈哈地唱歌跳舞找小姐!!”
“你觉得这样就好是不是,你觉得你死了让这混账东西高兴一把你就算个大孝子了是不是!?你死了他高兴着呢,你那么想让这个祸害了你十几年的傻逼高兴是不是啊!?”
“你就这点儿出息!?你就这点儿出息是吗沈安行!?!”
“你有胆量坐在那儿找死,怎么没胆量活着啊!?怎么没胆量好好活着让那混账看看你根本就不是个废物啊!?!”
“都这么对你了你还叫他们爸妈!?他们配吗!?”
“你为了我打架的时候那么敢拼命,怎么就不敢拼命活着啊!?怎么就不敢活得漂亮点!?”
“你觉得自己废物,你觉得自己长这张脸恶心!?那么一个祸害你这么多年的人渣的话你也信!?你长得好看咱们班哪个不这么觉得,你不知道有几个女生天天偷着瞄你吗!?!恶心个屁啊儿子长得随妈是触犯哪条法律了关他屁事你为什么会信这种混账的话啊你他妈斯德哥尔摩了吗!?!还有你成绩垫底不敢去死是个废物!?屁啊谁他妈不怕死啊!?你要是上课不睡觉好好学能是年级倒数吗!?你以为上学是闹着玩呢天天睡觉就能考好!?!自己屁也不干就觉得自己是废物,你是傻逼吗!?!!?!”
沈安行:“……”
柳煦喊的声音太大,这么揪着沈安行的衣领骂了一会儿之后,四周的人以及超市里的工作人员都纷纷朝他们这边投来了目光。
有工作人员见状不妙,赶紧进屋拉出来了一个体型相对壮硕的理货员小哥来拉架。
小哥出来一看,就见柳煦正揪着对方衣领骂得起劲,他还以为柳煦是要打架,吓了一跳,连忙上来制止:“哎哎哎,小兄弟你冷静点,有话好好……”
柳煦正在气头上。他这年才不过十六七岁,正是年少轻狂又气盛的时候,一旦上头那绝对不分敌我全杀回泉水。
于是,他转过头就朝人大喊:“给爷闭嘴!!”
理货员:“……”
沈安行:“……”
柳煦很忙,朝理货员喊完,就又转过头来,又狠狠一拽他领子:“沈安行!!!”
沈安行双肩一抖:“……”
“你给我听好了!!”
柳煦拽着他的衣领,很大声很生气地朝他喊:“你他妈的才十七岁!!十七!!不是该想跳楼想去死的年纪!!你该想的是高考怎么办放学以后去踢球还是吃东西喜欢的姑娘现在在干嘛下节课发呆想点什么好!!!你他妈给我活得好一点狠狠打你那死爹的脸!!听到没有!?!”
沈安行从没见过他这样,吓得缩起了双肩,瑟瑟发抖地点了点头。
“这还差不多。”
柳煦这才终于算是满意了,松开了沈安行的衣领子,把他往座位上一摔,看都不看理货员和其他人,漫不经心地抓着外套领子往上提了提。
整理好了衣服后,他便拎起东西和热奶茶,在万众瞩目之中往外走去。
走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回过了头,看向沈安行:“愣在那儿干嘛?”
柳煦余威仍在,沈安行被他一看就吓得缩了缩身子,又被他说得愣了一下:“……啊?”
“走啊!”柳煦说,“你生日不过了!?!”
沈安行:“……”
柳煦出了超市,拦了一辆出租车,带着沈安行钻了进去。
然后,他就脸色极差地对司机报了一个目的地:“七月商场。”
司机应了一声,把车开了出去。
柳煦往后座上一靠,左腿放在右腿上,双手抱臂,脸色极其不好地转头横了一眼沈安行。
沈安行是乖乖跟他上来了,但却紧贴着车座边缘瑟缩着坐着,还十分后怕地瑟瑟发抖着,看起来可怜兮兮。
一看就是尽可能地想离柳煦远点。
柳煦语气不佳:“干嘛,你怕我吃了你啊?”
“……没。”沈安行看都不敢看他,“没有。”
“那坐的那么远干嘛。”柳煦道,“给我过来。”
沈安行:“……”
沈安行一动不动,缩着双肩。
柳煦盯着他看,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对峙了很久。
最后,柳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低头认了错:“行了,是我错了,刚刚有点激动。”
沈安行:“……”
“我也是心疼你,又气你居然那么……妄自菲薄。”
柳煦说:“但现在我冷静下来了,仔细想想,刚刚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针不是扎在我身上的,我也没办法跟你感同身受,但我是真的心疼你。”
“我也算跟你关系不错了,所以……呃,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的。”
“我知道你很难……但是,怎么说。”
柳煦说到这儿,伸手挠了下脸颊,支支吾吾了片刻后,才磕磕巴巴地把话说了出来:“呃……总之,我就是……不希望看到你还这样下去。”
“一点一点来也没关系……我希望你以后能好好活,努力一下,考的远一点……必须得离这个狗屁原生家庭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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