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句话温荇清几乎立刻弹坐起身,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听到时瑜主动说饿,手忙脚乱下了床,刚走出几步又突然折返,帮时瑜把靠枕扭正,拉过不远处移动电脑桌展开台面,期间不甚碰掉上面纸笔,又险些打翻半杯水。待收拾好这一切,站在原地环顾仔细检查一遍,才又叮嘱时瑜说道:“好好坐在这里,等我把饭端来。”
看到平时这么稳当从容的一个人乱手乱脚,时瑜不由微笑起来,旋即将头低下,眼里充满柔软和愧疚,这些天不知给他添了多少麻烦,或许连温荇清自己都没意识到,憔悴瘦下一圈的人不止自己。
急急走出卧室,果不其然刚踏进客厅温荇清便嗅到一阵飘香的饭菜味,勾起胃中腹鸣。
阿姨正背着对站在餐桌前,将做好的饭菜一一用盘子盖拢,生怕过会没了热气或是不注意招来小虫子。听到身后传出动静,转过头便见雇主蓬乱着头发走近,衣服褶皱不堪两眼却熠熠闪着亮光,工作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他这幅邋遢失态的模样。
“温老板,晚饭准备好了,要现在吃吗?”
“现在,阿姨……”温荇清站在餐桌前用手指紧捏住鼻梁,稍稍平复下心绪,仍难压下语气中的激动,“时瑜饿了,先给他盛些汤饭主食,你先吃着,我晚些时候再说。”
“我这就去准备。”阿姨边说边要往厨房里走,忽而抬头看到不远处一道踉跄身影,当即惊讶出声,“哎,时先生怎么……”
温荇清闻声回头,便见时瑜躬腰扶着墙壁缓缓朝他们走来,身体尚处于虚弱当中,单走这几步脸色便起了变化,像是随时都能够倒下一般。
“怎么下床了?”匆忙走过,温荇清本打算将人横抱起,却被时瑜抬手挡住了动作。
轻轻摇头拒绝,时瑜将手转而搭在温荇清小臂上借用了些力气,让他带着自己往餐桌那处走去,“我没事温老板,不用阿姨端来端去的,太麻烦了。”
阿姨心细,在时瑜落座前就找来软垫置于座椅上,瞧见人比前些天精神头要好上许多,自然笑颜逐开,忙张罗着去厨房拿碗筷。
“麻烦事小,你高烧刚退,几日都没怎么进食,不用勉强自己活动。”
温荇清同样不闲着,见他睡衣单薄,遂走去沙发拿过一方薄毯,坚持要时瑜披在身上,做好一切后两手搭在座椅边缘,趁阿姨拿东西之际快速在时瑜脸颊偷得一吻,“要是再生病的话,我会很难过。”
“知道了温老板。”不会让意志再继续消沉下去,也不会让温荇清再担心忧虑,望向那双深邃夹带疲惫的眼眸,时瑜昂起头轻声请求道:“明天,陪我去向阳那里吧,我想好好和她告个别。”
【作者有话说】
向阳这里的剧情要结束了~再走一个新剧情,故事就要完结了~
第87章 向阳生长的花
黑色慕尚盘山而行,甫一进入主路,眼前顿时变得开阔起来,一条道路向前不断延展,连接着远处一片蓊郁。殡仪馆就隐在这片苍翠松林之中,山林环绕显得十分幽静。
从医院开据完死亡证明,一路上,时瑜都将目光撒在车窗外,不知道在发散着什么思绪,温荇清不忍打扰,但知道他有个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习惯,开心时喜欢将笑脸迎向自己,难过时会把头偏转过谁也不让瞧见,想来也是,又有谁会在面对至亲至爱之人的死亡时显得从容冷静。
没有人在短暂几日里就能够从亲人离世的悲痛中走出,在他看来,时瑜已经表现得足够坚韧,虽然也瞧出他是在硬撑,但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身边所有人,事到如今还在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
将车稳停在殡仪馆正门口,温荇清示意时瑜下来站在这里等待自己泊车,也好为他省下些跑来跑去的力气。
拉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明明脚踏着地板,时瑜总觉得空虚不那么真实,就像走在倾斜的路面上,每一步都会让人失去平衡感和重心,向前堪挪出一段距离后,时瑜忽然停下站在大门外石阶前,弯腰扶住膝盖将头深埋了下去。
哪有什么倾斜的路面,全是沉痛压抑下产生的错觉,一连几日高烧和情绪巨压,现在虽看着好转,却只是些流于表面的假象。
原以为自己会很快拾掇好情绪坦然面对之后的一切事情,来时路上,时瑜将之后要发生的种种在脑海中上百遍预演,不断自我安慰一定要振作坚强起来,好让温荇清和其他人不用那么担心,可现在来到殡仪馆门前才发现,每一步都仿佛行之艰难痛苦不堪,连踏上石阶的勇气都无。
为使自己打起精神,时瑜指尖掐在膝盖上深陷进肉中,紧闭双眼逐渐发力让痛感愈发强烈,试图以身体疼痛来缓解内心痛苦,在这种极端对抗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后背突然附着上一只手,如火般滚烫的温度透过几层衣服薄料一直传递至身体,也传递过许多令人安心的力量。
“不舒服吗?”温荇清远远见时瑜弯下腰赶紧走过,以为又出现什么身体不适,若非他一直坚持要过来,自己恨不得按下这人在床上多躺个几天。
“没什么。”时瑜直起身睁开眼睛,有些惨白无色的脸上硬挤出一抹笑容,“不用担心我。”
一幅强打精神的模样怎么可能不会担心,尤其接下来还要面对时向阳。温荇清心疼不语,这时候说再多都是无益,于是单手揽过时瑜肩膀同他一起走上台阶,级级踩上去的过程中,手心下的肩膀分明在不断颤抖。
“小瑜!”
台阶刚上一半,忽然听到有熟悉的声音从上头传过,时瑜诧异抬起头,看到程万山夫妇俩正站在大门外向他招手。
见到时瑜身影,程万山拉着陆雪梅匆匆走近,语气焦急得好似丢失孩子的父亲,“我得知消息赶去医院却没办法联系到你,手机不通信息不回,去找温老板他也不在公司,打名片上的电话是个助理接起的,要不是他告诉我你被温老板接回了家,可把堂叔给急死了。”
“对不起堂叔堂婶,那些天我……”时瑜说着话眼眶便泛起了红,害怕一会难忍住情绪,索性没再继续说下去。
“昨天温老板打电话通知我地点,我和你婶子一大早就赶了过来,”程万山声泪俱下,握着时瑜的双手止不住颤抖,“我那天刚离开,没想到向阳这孩子突然……温老板找来这么好的医生和药品,怎么就……对她这种病不起效果呢?可怜的孩子受了这么多苦。”
伤心时人也变得语无伦次,程万山无非伤慨命运不公,病来如山倒,一个人说没就没,自己当作姑娘看待的孩子,在生命最后之际连句道别都没来及说出口便匆匆撒手人寰,实在惋惜。
“程叔。”温荇清听到药和病一类的话题急忙开口打断,生怕时瑜会起什么疑虑,“先进去吧。”
程万山似也意识到说太多容易使人伤心,哎了一声抬手用袖口拭去面上眼泪,握了握时瑜手,“辛苦了孩子,多多节哀吧,向阳也算是有了她最终的归宿,你还那么年轻,生活还得继续下去。”
“谢谢堂叔。”眼眶虽湿润,却忍住没让眼泪掉出来,或许从前温荇清那句逝者不愿看到自己亲人悲痛欲绝的模样,因为这句话时瑜眼中含泪极力上翘嘴角,让所有人觉得自己足以坦然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遗体存放不能太久,时瑜自然也不愿让妹妹一直待在冰冷彻骨的一方铁箱里。没有举行任何祭奠活动,只想安安静静送时向阳走完最后一段路程,如果她生前能够交代这一点的话,必然也希望自己葬礼上没有太多喧嚣和吵闹。
几年前为父母双亲祭奠时,向阳依偎在自己身边说过不喜热闹这种话——几个亲戚见他们可怜,共同操办了一场白事,席间兄妹二人见了许多生面孔,不远不近的亲戚都来凑了吃席的热闹,表达悲痛的人少,仅有几个过来慰问一二,其中一个就是程万山,当时具体说了什么记不太清,好像是些伤感离别又夹带无奈愧疚的话,后来才得知他当时想要接走时向阳和自己,无奈债务缠身,根本无力多担负两个孩子的吃穿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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